安置分歧(1 / 1)
安置分歧
陸漸紅此行還要去見一個人,自然是副總理周琦峰。從他那裏得來的消息才是最官方的,要比老爺子全面得多,畢竟他已經退出了政治舞台,很多東西他也沒有渠道得知。
陸漸紅沒有打電話給周琦峰,而是直接去了他在國務「阝完」時周琦峰留給他的房子。
房子裏一塵不染,看樣子周琦峰偶爾還是會回來住一住,安頓了下來,陸漸紅泡了一壺茶,這才打了個電話到那個私密的手機上,周琦峰聽到陸漸紅的聲音,居然一點驚訝的意思都沒有,淡淡道:「你在哪裏?」
「京城,家裏。」陸漸紅說了這四個字。
「好,晚上我過去。」周琦峰淡淡掛斷了電話。
一瓶酒,四個菜,精緻得很,這是陸漸紅自己做的,菜也是他自己去買的,戴上口罩,誰也不認識他。
屋子裏的暖氣大開着,陸漸紅接過周琦峰身上的大衣掛在衣架上,周琦峰掃了他一眼,才道:「有多少人知道你能開口了?」
「家人,任老,都能保密秘密。」陸漸紅拉開了椅子,請周琦峰坐下來。
周琦峰點了點頭,道:「你不在的這一陣子裏,發生了不少事,圍繞你的安置,略有分歧。」
周琦峰永遠都是這麼直接,一進來便直接進入了主題。
陸漸紅倒是並不着急,坐到周琦峰的對面,給周琦峰倒了一杯酒,道:「周叔,嘗嘗我做的菜。」
周琦峰的目光里閃過一絲欣賞之色,與此同時,他也有些想念遠在法國的兒子了,今年春節又不回來,兩年沒有跟子孫團聚,這個年過得太寂寞太孤單了。
喝了兩杯酒,周琦峰道:「從政這麼多年,有什麼體會?」
這個問題陸漸紅在飛機上便考慮過,不過周琦峰此時突然問起這個問題,陸漸紅不認為只是字面上的解釋,放下手中的杯子略微沉吟了一下,道:「累。」
周琦峰忽然笑了,點頭道:「累就對了。當官如果不覺得累,那就是一個貪官,一個不稱職的官。」
這個理念陸漸紅並沒有去深想過,不過卻是非常有哲理。
陸漸紅這時提出不同意見,道:「累也未必就是好官。有的人之所以覺得累,那是因為一直在鑽營,一直在鬥爭。」
周琦峰放下了筷子,笑道:「鬥爭也是做官的必經過程,政治嘛,就是鬥爭與妥協的藝術,要講究策略和方法,就是在矛與盾之間不斷轉換的過程。你也一樣,一直處於鬥爭之中。」
陸漸紅豁然開朗,糾正道:「周叔,您說的也不盡然。我一直在爭,卻不是斗。」
周琦峰欣然道:「你終於想通了。一點都沒錯,縱觀你的經歷,動作開大開合,扮演的都是矛的角色,從來沒有防守過,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一箭射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是破釜沉舟,在戰場上或許會起效,但是在官場上卻是一個忌諱。官場雖然沒有硝煙,但是卻比戰場更激烈更殘酷,但是也更是驚心動魄的較量,講究的是圓潤,最忌鋒芒太露,講究的是殺人於無形之中,真刀明槍地干,殺敵一千,也要自傷八百。」
陸漸紅的酒杯置於唇前,卻是沒有動彈,他在回味着周琦峰的話,話雖然很直白,但是陸漸紅卻一直沒有深入地去考慮過,半晌,陸漸紅才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道:「我明白了。」
陸漸紅是真的明白了。他的行事是基於一顆公直的心,但是此刻他已經懂得,僅僅有一顆大公無私的心作為後盾遠遠不夠,他的戰術大多是直接的,雖然起到了作用,但是卻是留下了大患。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陸漸紅懂,但是做起來就不容易了,有的時候擊敗的是一個人,但是得罪的卻是他身後更多的人。或許一時半會之間還看不出隱患來,但是隨着形勢的變化和步伐的前進,這個危害便漸漸凸顯了出來。
但是陸漸紅還有一絲疑惑,如果只是考慮到那些利害關係,萬事採取明哲保身的態度,這是一個真正正直的官員所應該做的嗎?在面對腐敗、面對黑暗的時候,百姓的利益由誰來保護?
「這當然不是絕對的,遇到不公,遇到腐敗,必須嚴厲打擊,但是策略非常重要。」周琦峰在陸漸紅的腦袋上虛點了一下,「策略,非常關鍵。這要根據不同的環境不同的形勢作出靈活的變化,舉個例子吧,以你在上嘉的事情為例。打擊黑惡勢力,應該是一項正義的行動,對不對?」
陸漸紅只有點頭。
「所以由你牽頭組織,成為了出頭鳥。黑惡勢力被打倒了,政績也有了,可是在擁有政績的同時,你也成為了眼中釘。」周琦峰嚼了粒花生米,接着道,「無可否認,黑之所以黑,是因為有了官的保護,打了黑,自然要觸及官的利益。因為這項行動是你提出並且牽頭的,政績與別人共享,但是惡人卻由你一個人來做了。」
陸漸紅默然,這是辯證論,半晌才道:「我確實考慮欠妥,沒有給自己留下退路。」
「記住,想要打擊一個人,首先要把自己保護好。這與中國技擊中不學打人先學挨打的道理是異曲同工的。」
「可是,我一點都不後悔,如果換作是現在,在那種迫在眉睫的環境下,我還是會選擇雷厲風行。」
「這便是我一直讚賞你的地方。」周琦峰的眼睛裏略有些笑意,「說實話,在官場這個大缸里,能夠堅持原則的人已經不多了,像你這樣行事衝動卻能夠升到這個位置的人就更不多了,簡直就是一朵奇葩。」
周琦峰的話有解嘲的意味,可是聽在陸漸紅的耳朵里,卻無疑是一種鞭策,他知道,周琦峰只是希望他能夠走得長遠一些,為了實現更大的政治抱負,實現為人民服務的目標,在必要的時候,必須犧牲一些原則,可是陸漸紅捫心自問,自己能做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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