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背影(1 / 1)
「皇上,痛……」
「痛?」他冷了音調,和着廊外狂舞的勁風,讓人連骨子裏都升起一股寒意。筆神閣 bishenge.com「朕以為你不知道痛?」
怔怔的望進他深寒的眸子,那裏似冷凝了什麼,再一次,我覺得他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嵐兒。
悲哀毫無防備的漫進心底,我愴然的看着他,為什麼每次他都分不清我是誰?「皇上,您以為您現在看到的是誰?」
他亦驚亦怒,手上加重力道,絲毫不徐我已痛得麻木的下頷,怒聲道:「那你以為朕看到的是誰?朕不糊塗,朕一直在等……,徐若惜,你還要瞞朕到什麼時候?」
震驚的望向他,眸光里漫過絲絲恐懼,原來他真的早已看穿我的身份。我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冷笑着望進我的眸底,譏諷道:「怎麼?說不出話來了?舌頭讓貓吃了?」他的臉離我極近,呼吸噴吐在我臉上,暖寒交織。
倉皇垂下眼睫,我顫聲道:「皇上恕罪,奴婢無意隱瞞身份,一切皆因陰差陽錯。」
進宮之時,雲秀按照宮規改了我的名,這並不能怪我。
「好一句陰差陽錯!徐若惜,你以為朕很好欺騙?」他冷凝了聲音,就連鷹眸內滾動的流光都一併冷凝住。
我將身子俯得更低,略帶惶恐的道:「皇上明查,奴婢確實無意隱瞞自己的身份,進宮時,雲秀姑姑曾說凡入宮為婢者,皆不得使用宮外名,奴婢不敢違背宮規,是以才改名徐小七。」
他驟然鬆開鉗制着我的大掌,身子微微向後傾,一道閃電划過,他的神色晦暗難辨。然,渾身賁張的怒焰卻慢慢地斂住。
「朕估且信你一回,起來吧。」他傾身站起,側過身去打量着廊外的雨勢。
我輕輕的吁了口氣,才戰戰兢兢的站起來,側目掃向他,他臉上還殘留着先前的狂風暴雨,但眸光已漸漸趨於平和,他抿着唇,聲音里夾雜着些許霸道,道:「以後不許單獨與蘭陵王相見,否則朕就治徐正言一個欺郝之罪。」
無言的盯着他,他這是在威脅我麼?可那語氣中卻分明夾雜着幾絲醋意,他到底是何用意?
許是被我盯得有些窘迫,他回過頭來,神情嚴肅,一本正經的道:「你可記好了?若有下次,休怪朕不念舊情。」
瞧着他這樣,我心裏緩緩漫上幾許笑意,他果真是在吃醋,冷峻的臉上染着一抹不協調的孩子氣,我莞爾一笑,盈盈一拜,「奴婢遵命。」
他終是繃不住臉,陰霾的神情一掃而空,唇邊噙着一抹笑意,就如臨風盛開的夏花,璀璨而眩目。
廊外的暴雨如來時般毫無預兆的停了,大雨初霽,一道明媚的陽光便迫不及待的自雲層中鑽出來,在禁宮的回字形上空形成一道七色彩虹。
雨後的陽光鋪灑在廊外的花圃內,奼紫嫣紅的各色花朵齊齊綻放,似要與那七色彩虹爭相輝映,可景色再秀麗,與他臉上那抹笑容相比,也稍遜幾籌。
從未見過男子竟也會有如此妖艷動人的笑意,帶着三分明媚三分四分妖嬈,竟生生的讓園子裏的花朵失了顏色。
怔忡的凝着他,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着,一直都知道他長得很俊美,沒想到他笑起來竟是如此的顛倒眾生。
「小七,你若再這樣看着朕,當心朕把你吃掉。」
溫熱的呼吸撩拔着我的頸項,脖子處酥酥麻麻的,那句夾雜着曖昧的話語透過耳膜傳進我的心裏,頓時炸開來。
臉不由自主的羞紅了,他的目光漸漸轉為深沉,凝向我的眸光里含着一抹疼惜,他伸手輕輕捧着我的臉,輕聲問道:「告訴朕,是誰傷了你?」
原來他現在才注意到我臉上的傷。
緩緩的搖頭,我朝他笑了笑,「回皇上,沒有人傷奴婢,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他的眸光里閃過一抹瞭然,卻是不再逼問,只笑罵道:「真是笨,走路也能摔倒,以後小心些,別再摔倒,別再讓朕……疼。」
驀然一驚,抬起頭來,便撞進那雙盈滿關切的眸底,先前所受的委屈竟在這樣的注視下一點點消失,或許他還是當我是替身,但,此時我的心卻是從未有過的輕盈,因為他會
記得,我是徐小七,而不是嵐兒。
眸底染上笑意,我輕聲回道:「是,奴婢以後再也不摔倒了。」
他嘆息一聲,伸出手指輕輕的碰了碰我的臉,我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立即縮回手去,笨拙的道:「朕弄痛你了?很痛嗎?」
此時的他再不像初識那般冷峻,也不像端坐龍椅上的冷酷郝王,慌張的神色為他添了一抹平易近人,我笑凝着他,道:「不痛,皇上不用擔心。」
他的眸底印染上我的倒影,我看見他眸光里的『她』笑得嫵媚動人,竟也不比園中的花朵遜色。
他再度輕輕一嘆,剛啟唇似要說什麼,卻被身後急促傳來的腳步聲打斷。
回過頭去,正瞧見陳公公神色慌張的自廊道上急步而來,行至皇上面前,他匆匆行了禮,急聲道:「皇上,邊關傳來消息,東吳有動作了。」
皇上輕鬆的神情一肅,他掃了我一眼,涼聲道:「傳朕旨意,召平西大將軍、兵部尚書以及蘭陵王於御書房商討國事。」
「奴才遵命。」陳公公應了一聲,便匆匆離去。
瞧皇上的神情,我知道這肯定是重大軍情,天下三分,三國一直都和平相處,可近年來邊關屢遭別國侵犯,尤以東吳最盛。
皇上幼時曾被拘禁於東吳皇宮,回國登基後,朝臣皆盼着皇上能力圖東進,可皇上卻一反眾態,未對東吳大肆報復,據傳聞,這之中夾雜着一段悽美的愛情。
在徐府時,我曾偷聽到父親與大夫人的對話,父親說:皇上優柔寡斷,遲早會因兒女私情誤國。
那時我心中便猜想皇帝該是軟弱而痴情的,可見到他後,他卻顛覆了我心中的形象,他痴情,但絕不會軟弱,因為此時他的眸子裏透出的寒意,絕不會是軟弱。
他或許在等,等一個契機,而如今,這個契機似乎已經被他等到了。
他深深的瞥了我一眼,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倏然轉身離去。
廊道上有風襲過,捲起他明黃的衣袂獵獵狂舞,他就像一名鬥志昂揚的戰士,意氣風發的奔赴他期盼已久的戰場。
此時他的身上再也瞧不見絲毫溫情,有的是冷酷的絕殺。
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人一天能變多少次我不知道,然此刻,他的轉變卻讓我暗暗心悸,或許作為帝王,他本該就是這樣的莫測高深,讓人看不透、猜不透。
自那日後,皇宮上下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平靜氛圍里,可這樣平靜的表面下似乎暗藏着驚濤駭浪,隨時等着爆發撕碎這粉飾的太平。
每日陪伴在皇上身側,他幾乎都忙於批閱奏摺,偶爾疲累時也只是靠在龍椅上闔目休息一下。
邊關的情形他雖未言,但從他日益凝重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應該是戰事將至。
平西大將軍與兵部尚書幾乎每日都會到御書房來商談,而每當這時,皇上都會將我們遣出去,不再讓我們伴駕。
這日我與陳公公又被遣了出去,我突然憶起皇上早先賞賜了些綾羅綢緞,讓我給晨貴嬪送去,以表這幾日不能天天去探望的歉疚。
我與陳公公交待了一聲,便去偏殿拿了東西,向頤華宮走去。
行走在青石鋪就的甬道上,悶熱的空氣中隱隱浮動着縷縷花香,讓人覺得心裏悶悶的。
轉過一條林蔭小道,眼前便是巍然屹立的頤華宮,華奢的琉璃瓦折射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讓人睜不開眼睛來。
刺目的光芒讓我忍不住微眯了眼眸,此時恰瞧見徐凌舞扶着宓兒的手腕,從肩輦上施施然步下來。
下意識便想起那日御藥房外見到的鬼祟身影,我嘴角不由得噙着一抹冷笑,看來徐凌舞是沉不住氣了。
只是一月有餘未曾見到晨貴嬪,不知她是否已出懷,思及她肚子裏的小生命,我不由得黯然,倘若我沒重生,我的孩子也該有三歲了吧,他應該會奶聲奶氣的喚我「娘親」了。
至死都未曾瞧見他的模樣是我一生的遺憾,哪怕只一眼,我都滿足了,然而……
心猛然揪痛起來,再度探目過去,只瞧見徐凌舞雪白的紗裙翩然消失在朱紅的宮門後,我斂了斂
心神,大步向頤華宮走去。
行至寢殿外,便聽見徐凌舞與晨貴嬪的歡笑聲透過門扉徐徐傳來,殿門前,宮人見我到來,連忙進去稟報,只片刻功夫,她就小跑着出來,恭聲道:「蓮尚義,娘娘喚您進去呢。」
我輕輕頷首,抬步走進去,殿內輕紗飛舞,繞過屏風,便瞧見正倚在床頭上的晨貴嬪,她的精神倒是很好,如玉般晶瑩的臉上透着一抹紅暈,緩緩的流淌着母性慈愛的光輝。
她一手輕放在尚還平坦的小腹上,另一手與徐凌舞親密的交握着,而徐凌舞也淺淺的笑望着她,聞得腳步聲,兩人都側過頭來望着我。
我腳下頓了頓,終是邁步向前,「奴婢參見兩位娘娘,娘娘吉祥。」
徐凌舞叫了起,巧笑着望向我,道:「多日未瞧見蓮尚義,蓮尚義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是不,妹妹?」amp;amp;lt;
晨貴嬪也笑望着我,附和着徐凌舞的話道:「可不是,蓮尚義的膚色白潤有光澤,這御膳可真能養人啊。」
晨貴嬪雖笑得明朗,可眼眸深處卻寒氣閃閃,眨眼間,便又是笑靨傾城。
我暗暗心悸,耳畔卻再次傳來徐凌舞陰陽怪氣的聲音,「妹妹說得有理,蓮尚義如今聖寵正濃啊,什麼時候也指點我們姐妹一下,也叫我們能討了皇上歡心去。」
晨貴嬪親昵的倚着徐凌舞,雙眸內隱隱閃過幾絲嫉妒,「姐姐啊,我們可是正經人,豈能隨便學些狐媚手段,這不平白降低了我們的身份。」
兩人一唱一和,我不惱亦不怒,這段時間皇上處理邊關軍事一直到深夜,自然沒有翻任何妃嬪的牌子,她們芳心寂寞因而生怨,我是十分理解的,反正損幾句也少不了幾塊肉,她們高興,便由她們去。
「娘娘謬讚了,皇上吩咐奴婢前來探望貴嬪娘娘,這是皇上早上賞下的,皇上還讓奴婢帶話給娘娘,皇上得了空便會立即來探望娘娘,還望娘娘好生將養身子,為北齊添一脈皇嗣。」忽略徐凌舞驟然迸發出來的狠戾,我笑得怡然自得。
將手上的東西交給一旁迎上來的千尋,晨貴嬪的眸底已染上喜悅,她笑道:「皇上國事繁忙仍不忘本宮,本宮感激涕零,蓮尚義,勞煩你替本宮捎句話給皇上,國事雖重,但皇上的身體更重要,請他亦好好保重自己,他的健康才是萬民的福祉。」
「是,奴婢一定將娘娘的心意帶到,如果娘娘沒有其他的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晨貴嬪點了點頭,我向她福了福,然後又向徐凌舞福了福,才緩步退出寢殿,走出殿外,我輕勾起唇角。
後宮傾軋我不是不懂,然而我卻無力阻止,瞧徐凌舞與晨貴嬪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就算提醒她注意徐凌舞,她是否又真能信得過我?
而且晨貴嬪也非泛泛之輩,在後宮中,能三年都一直聖寵不衰,她也是有一定的手段的。
雖然擔心她腹中胎兒,但我不想惹麻煩上身,如今後宮中的妃嬪,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防了徐凌舞,也防不了後宮那眾多居心叵測的妃嬪。
緩步走出頤華宮,還沒走多遠,身後便傳來一道遲疑的呼喚聲,「蓮尚義?!」
回過頭去,正瞧見宓兒局促不安的立在離我三步之遙的地方,她見我回頭,微咬了咬唇,神色有些驚慌的道:「蓮尚義,我能不能與你單獨說幾句話?」
瞧着她的模樣,我心裏微微覺得諷刺,難道環境真能改變一個人?我記得徐府時的宓兒,可不是如此膽怯怕事之人,當時瞧我喝下摻有媚毒的粥,她可是眉頭都未皺一下,看着我去送死啊。
「可是怎麼辦,我不想聽你說話。」心底暗忖她能說什麼?無非就是讓我出宮,別在宮裏妨礙了她家主子得寵。
抬步欲走,她卻急急的追到我前面擋住我的去路,急聲道:「七小姐,我求求你,就幾句話,絕不多耽誤你的時間。」
斜睨着她,往日意氣風發的臉龐多了幾分憔悴,想來在宮裏的日子,她並不好過。不知為何,我竟鬼使神差的點點頭,向小花園方向行去。
小花園裏,我與宓兒背陽站在假山後,這一處風景如畫,倒是一個挺好的賞景點,只是此時無人有心情賞景,空置了這美景。
宓兒咬着唇,吱唔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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