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董太師凌空一腳,踢飛夫人宋氏(1 / 1)
董阡陌曼聲道:「父親不必過分擔憂,這豬肉蜂蜜加菱角雖然相剋,也談不上有毒,只是脹痛,不會影響到姨娘肚裏的孩子。」
她嗓音輕柔,自帶着一份從容沉着的意味,讓董太師不自覺的安下心來,面色亦有所緩和。
歐嬤嬤卻不服氣地說:「我們姨娘都痛成這樣了,四小姐還說不會影響到她的胎氣,你能保證她沒事嗎?」
「應無大礙。」董阡陌觀察湯姨娘的氣色,點頭道。
「你拿什麼保證?從什麼時候起,四小姐你也會給人看病了?」歐嬤嬤話里咄咄逼人。
「我哪裏會看病,我又不是大夫,可現在不是找不到大夫麼,」董阡陌娓娓道出原由,「巧的是前幾天我摔懸崖弄傷腳,被一個姓舒的女大夫救了,養傷的時候借看過她的醫書,這麼巧就讀了幾篇與此有關的內容,豬肉菱角致腹痛,牛肉栗子致嘔吐,雞肉芹菜傷元氣,花生黃瓜傷腎氣,這些都是書上所載,我不過是依書直說。」
歐嬤嬤仍有很大的懷疑:「哪有這麼巧的事,四小姐你可不要說大話,延誤了姨娘的病情。」
董阡陌眉眼一涼,淡淡道:「嬤嬤搞清楚,如今延誤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我知父親十分看重姨娘,才勉強充這一回大夫,否則我也不敢亂開口講話。」
歐嬤嬤還要來犟嘴,董太師不耐地一揮手,令她閉嘴,問董阡陌:「就算只是吃壞肚子引起的腹痛好了,也不能讓她一直這樣痛下去啊?可有可行的止痛之法?」
董阡陌道:「倒是有那麼個方子,是女兒當時百~萬\小!說背下的,裏面所載藥材都是尋常可見的,咱們府里的藥房就能配齊,可以煎一碗先給姨娘緩緩,等真的大夫來了再看。就是不知道,父親敢不敢讓姨娘亂吃我講的方子。」
「什麼樣的方子?」
「川楝子、半夏各一錢,」董阡陌吐字清楚地郎朗誦出,「茯苓、白朮、太子參、木香、陳皮、枳殼、砂仁、佛手、炙甘草各兩錢。」
董太師不由皺眉,這麼多味藥材堆在一起,能亂吃的麼?
歐嬤嬤忍不住又挑刺:「四小姐背的真順溜,奴婢光聽就暈了,四小姐你看一百~萬\小!說就全記住了?萬一說錯了一味兩味,把人吃壞了可不是鬧着玩的,姨娘現在都痛得不行了。」
董太師也問:「此方是何人所開,著於哪一本醫書,又是治什麼症狀的?」
「無名氏大夫所開,手抄線訂本的無名醫書,」董阡陌一一答道,「方子是疏肝理氣的,正合姨娘肝氣脹痛的情形。」
董太師沉吟不語。
歐嬤嬤更不信四小姐這麼好心,姨娘正為三小姐的事怨懟着她,她還不計前嫌地說一個好藥方給姨娘止痛?
歐嬤嬤轉身,扯嗓子問一個小廝:「你們這群懶貨去哪裏請的大夫?還有多久能回?」
小廝被太師罵還服氣,被一個老嬤嬤罵了可不服。
他心氣一頂,回道:「如今京城可難尋一個好大夫呢,嬤嬤你不知道,宜侯爺為太后在煉個什麼藥,把全城的好大夫請走一大半。真不是我們懶,現在大大小小的藥鋪都沒有坐堂大夫,只有去別家府上托那熟門熟路的關係找去,可不容易了。」
董阡陌挑眉,看着董太師,「父親你聽,大夫可沒時候能來,您是讓姨娘繼續等一個半個時辰,哎哎喲喲的疼着,還是叫人費半柱香煎來一帖藥,讓姨娘喝上兩口再繼續等大夫?」
這句話在理,董太師當下不再猶豫,點頭道:「好,你親自去抓藥,看着煎藥,快去快回!」
董阡陌轉身便去,不多時就回來,身後跟了個嬤嬤,手裏托盤上是滿滿一碗滾燙漆黑的湯藥,氣味難聞。
董太師皺眉,湊近了看,似乎想研究研究這藥能不能治病,可憾的是他對醫理完全不通。
董阡陌道:「這藥可不能喝涼了。」
歐嬤嬤不放心,攔道:「這麼燙,別燙壞了姨娘的嘴。」
董阡陌昂着下巴,慢慢說道:「依我看姨娘早已疼得頂不住了,我要是姨娘,寧可舌頭燙個泡,也不願疼得全身發抖。」
歐嬤嬤居然很過分地要求:「那也行,四小姐你先喝一口!」
董阡陌笑了,黑瞳冷而晶亮,放低了聲音對歐嬤嬤悄悄說:「姨娘要是我親娘,這口藥我就嘗了,就是先吃了菱角豬肉再嘗藥也行,可是,我不是從小到大沒有娘,不懂怎麼孝順親娘麼?嬤嬤你覺得呢?」
歐嬤嬤氣道:「四小姐你不敢吃,這藥一定有問題,姨娘也不能吃!」
董阡陌冷哼一聲,扭頭沖董太師委屈道:「女兒一片好心好意,也不怕擔責任說了這個藥方,大火旺灶、煙熏火燎的煎了藥湯,濾了藥渣端來,就連老夫人和父親,女兒還沒這麼孝敬過呢。如今藥都端到臉跟前了,歐嬤嬤還攔着不讓吃,女兒是沒轍了,父親你說讓不讓姨娘喝藥吧!」
董太師最後下了決心,端過那藥碗,舀一勺放到湯姨娘嘴邊,命令道:「快喝,趁熱喝了這碗藥!」
湯姨娘虛弱地張口,勉強吞咽,苦得整張臉都皺成一團。
就這樣,董太師逼迫式的餵她吃藥,吃下去小半碗。
歐嬤嬤湊上去問:「姨娘還疼嗎?」
湯姨娘苦着臉說:「疼。」
歐嬤嬤立刻回頭看董阡陌,一把眼刀殺過去。
董阡陌面有寒霜,平靜地告訴她:「這是湯藥,不是仙丹,姨娘足足疼了一個時辰了,不能指望當即止痛。」
歐嬤嬤立即勸董太師:「別再餵了,別喝出更大的毛病!」
董太師猶疑之下,手裏的瓷勺子放慢了。
這時,對面終於有聲音喊,「來了來了,大夫來了!」
亭中人都齊刷刷看去,一個灰衣銀髮的老翁因為走路不夠快,正被一左一右兩個小廝架着往這裏走。
董太師問:「哪個藥鋪請來的?是坐堂名醫嗎?」
小廝說:「他不是坐堂的,不過他是毛大夫的祖父,有名的神醫。」
毛大夫就是之前給湯姨娘安胎的大夫,被宋氏送去給宋老太君看病去了。董太師一聽來歷可以信得過,才讓老翁給湯姨娘診脈。
老翁號脈,一開始眯着眼,後來整個合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董太師又不放心了,壓低聲音問小廝:「他真是有名的神醫嗎?不是說全城的神醫都被宜侯包攬了?」
小廝也低聲道:「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神醫是這位老人家自己說的。」
「怎麼是他自己說的?」董太師更不放心了。
「剛才小人挨家挨府的打聽,這老人家主動上來說,他是一位隱姓埋名的神醫,姓毛,願毛遂自薦給咱們出一趟診,治不好不收錢。」小廝低聲道,「我說巧了,咱們府上原來用的大夫也姓毛,老人家這才告訴我,那位毛大夫是他孫子。」
董太師依然疑惑,但除了讓這位老者給看診,也沒別的選擇。
最後,老者終於睜眼,開口說:「不好,很不好。」
「怎樣不好?」董太師緊張。
「這胎氣不正呀。」老者搖頭道,「往左上方歪了。」
湯姨娘聽了,連忙點頭:「對對對,我就是左上方疼,一陣陣的扯痛!」
老者又道:「不好辦,太不好辦了。」
董太師忙問:「神醫可有解救之法?盼你妙手回春,救我夫人腹中孩兒。」他一着急,竟把湯姨娘稱為「夫人」,旁邊有其他嬤嬤聽見了這一聲「夫人」,當即悄悄離去,要往夫人宋氏那兒打個小報告。
那老者高深莫測地說:「解救之法麼,就在這湯藥之中。」他指的就是董阡陌煎來的那還剩半碗的苦藥。
董太師一愣,低頭看那碗藥,問:「神醫知道這是什麼藥?」
「好藥。」老者拈鬚道。
「可這只是小女隨口說的方子,胡亂煎的一碗應急之藥。」董太師告訴他。
「絕對的好藥。」老者肯定地說。
「您老知不知道這裏面有哪幾味藥?其中可有帶毒的藥?」歐嬤嬤還是在針對董阡陌。
老者一指董阡陌,「你來說。」
於是董阡陌又一字不漏地背了一遍藥方,等她將將背完,老者忽而重重拍案,將眾人嚇一跳。
歐嬤嬤尖着嗓子問:「真是毒藥?」
老者又連連重拍石案,拍完了好一會兒才說:「好好好……好久沒見到這樣好的藥方了!就讓尊夫人照此方服用三天,她的胎位就正回去了。」
董太師等人鬆口氣,剛才真被這老神醫驚得不輕,以為此藥方果然不妥,問題還不是一般的嚴重,老神醫才這麼激動,沒想到他是在給這個藥方叫好!
董阡陌覺得這個大夫根本是在亂吹牛皮,否則就是老糊塗了,她忍不住提醒他:「老神醫,我說的這個方子是疏肝理氣的,和姨娘的胎位關係不大。」
老者把眼一瞪,兩個眼珠突出,義正辭嚴地教訓她:「肝氣正了,胎位還會歪嗎!老夫行醫七十二載,你們府上的毛大夫還是我的孫子,他老子穿開襠褲的那時候,老夫都進宮給先皇看病了!還用你一個女娃娃告訴老夫這方子是醫何病的嗎?」
眾人一聽,原來是一位給先皇看過病的神醫,頓時肅然起敬。
老者又拍案道:「好,就照此方給尊夫人用,保證藥到病除,來日生不出大胖小子只管找我老毛頭!」
董太師聽他這般有把握,這才鬆口氣,心頭一寬鬆,還釋然一笑並誇讚了董阡陌,「好阡陌,好女兒,幸得你有辦法,又有孝心,這才救了你姨娘和弟弟。」
董阡陌道:「姨娘和弟弟是父親的心頭寶,阡陌自當盡心盡力。」
這時,湯姨娘也說:「咦,這會兒感覺好多了,一點兒也不難受了,看來這藥真是管用。」
歐嬤嬤一聽立刻抓起藥碗,要餵湯姨娘全部吃完。
董阡陌剛要提醒她,涼了就不能吃了,話還未出口,一隻塗着丹蔻的手從涼亭之外伸過來,一把奪走藥碗,向後一拋。
碗飛了,藥灑了。
這手的主人不是別人,卻是夫人宋氏。
但見她粉面含薄怒,朱唇帶譏笑,張口就道:「姨娘好嬌貴的身子,你一個人躺着,一群人圍着你伺候,老爺親自把藥餵進你嘴裏!」
湯姨娘受到了驚嚇,捂着肚子,哎喲了一聲,直挺挺往後一仰,躺進歐嬤嬤的懷裏。
董太師睜大一雙丹鳳眼,從地上破碎的藥碗開始盯着瞧,緩緩移動,一直瞧到宋氏的臉上。
在他眼裏,那是一碗可以救他未出世兒子的藥,而宋氏何等的蠻不講理,上來就先揮手砸了那碗藥!她到底長了一顆多狠多毒的心!
「父親莫動怒,」董阡陌連忙勸道,「母親一定是看藥涼了,不宜給姨娘飲用,我再去煎一碗來就是了。」
「不用煎了!她不配吃藥,也不配躺在這裏!」宋氏毫不領情,並且咬着牙冷笑,「湯茹,你裝夠了沒有!快起來吧你!」
說着,宋氏迅速繞過涼亭欄杆,氣勢洶洶地闖入涼亭,沖向湯姨娘,伸着一隻手就要去扯湯姨娘下地。湯姨娘嚇得哇哇大叫,兩手抱着肚子縮進歐嬤嬤懷裏。
董阡陌攔着不讓宋氏過去,被宋氏一把推倒,就連她身後的毛老神醫都被撞倒了。那老頭兒一聲慘叫,甚至蓋過了湯姨娘的驚呼聲。
說時遲那時快,忍了很久的董太師終於無法再忍下去,上前即是凌空一腳,正中宋氏的小腹。
這一腳之力是他憋了許久的怒氣攢起來的,非同小可,只聽宋氏發出一聲悶哼,當時便側飛出去,先撞上涼亭一柱,然後重重滾下冰涼沾雨的青石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