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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不請自來的醋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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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百里幫了她一把,利用朝廷的勢力,去壓制去剿滅無極宮,總好過趙無憂自己費力費時。但穆百里的條件也很殘忍,讓她隨他一道去雲華州治理瘟疫。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這交易,她到底是賺了,還是虧了?

    不到最後,誰也說不清楚。

    等着二人離開,趙無憂便瞧見小德子又急急忙忙的進來,她隱約聽到了夏昭儀……夏瓊芝?!趙無憂微微凝眉,低頭輕咳兩聲,下意識的攏了攏衣襟。

    瞧出趙無憂的臉色,穆百里緩步與她走在宮道上。

    左右清空,空蕩蕩的宮道上,唯有兩人漫步前行。

    「昨兒皇上與本座提及了夏昭儀之事。」穆百里道,「趙大人可知道夏昭儀已有龍嗣?」

    這事兒,趙無憂是知道的,只不過她沒想到離開之前還算穩操勝券,回來之後夏瓊芝又開始興風作浪。懷有龍嗣,對於後宮女子而言,那可是極大的殊榮。來日誕下皇子,說不定就能飛黃騰達。

    傅玉穎也懷有皇嗣,所以趙無憂也不算全輸。

    「皇上雨露均沾,夏昭儀當時得寵,有了子嗣有什麼好奇怪的?」趙無憂面無表情。

    穆百里輕笑,「那皇上動了心思,想要復國公府的位份,趙大人也知道嗎?」

    此事皇帝不曾提過,趙無憂剛剛回京,有些消息暫時還來不及消化。畢竟她現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其實這件事,早在趙無憂的預料之中,只要宮裏還有夏家姐妹,這夏東樓復位一事,是遲早的事情。

    冷哼一聲,趙無憂笑道,「皇上的心思那自然得由着皇上,身為朝廷命官,自需為皇上分憂解勞便是,其他的那都是天命難違。」

    「是嗎?」穆百里笑得涼薄,「趙大人可一點都不像,聽天由命之人。」

    趙無憂頓了頓,「不像嗎?」她一聲輕嘆,「這世上還能找出第二個,像我這樣聽天由命之人嗎?」語罷,她輕咳兩聲,面色愈發蒼白了幾分。

    他也不是傻子,早就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就是怨懟,他要拽着她去雲華州之事嗎?

    「趙大人不想去雲華州,不願為皇上盡力?」穆百里涼涼的問。

    趙無憂扭頭看了他一眼,帶着幾分輕蔑,「督主明知故問,何必要詆毀我?我這生死如今都捏在你手裏,督主——您可下手輕點。」

    穆百里點點頭,「趙大人還真是餵不熟的白眼狼啊!」

    「我也早就說過,能餵熟的,那就不是白眼狼了。」說話間,已經出了宮門,「多謝督主幫我對付無極宮。」這話其實是客套話,無極宮想要趙無憂身上的東西,穆百里自然也是厭惡的。

    說是「謝」,還不如說是聯手對付無極宮。

    「夏家之事,你想怎樣?」臨走前,穆百里望着她。

    趙無憂的臉上,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一如既往的淡然從容,「督主該知道,天意難違!」她咳嗽着,踩着杌子上了馬車。

    目送馬車離去,穆百里眼底的光越漸暗沉。

    「督主?」陸國安上前,「這趙無憂難道不知道,若是國公府復位,其禍非小嗎?」

    濃墨重彩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穆百里眸色無溫,「她比誰都清楚。」

    的確,趙無憂比誰都清楚,這一次若是打蛇不死必定反受其害。若是國公府捲土重來,那麼他們趙家就會受到前所未有的損傷。夏家的兩個女兒如今都在宮裏,一旦國公府復位,對於夏瓊芝肚子裏的孩子,都是一種庇佑。

    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夏東樓那一記耳光,她可記得清清楚楚呢!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女子報仇,從來不晚。

    趙無憂揉着眉心坐在馬車裏,她在想着國公府之事,還有瀛渠清淤之事。馬車去了六部衙門,趙無憂下來的時候,一眼便看見工部尚書簡為忠站在那兒。

    輕咳兩聲,趙無憂緩步上前。

    簡為忠似乎是刻意來迎她,抱了抱拳當做見禮,「趙大人病癒?」

    趙無憂搖搖頭,「我這病是好不了的。」轉而道,「咱們閒話少說,簡大人,這瀛渠清淤之事進展得如何?咳咳——我這些日子沒有盯着,可還算順利?」

    「趙大人放心,諸事順利。」簡為忠笑了笑,「這段時日天氣極好,進展得極快。越來越多的老百姓,都加入了清淤的行列,眼見着是要完工了。超出既定計劃一個多月,這在咱們大鄴,算是速度最快的了。」

    「百姓的力量是不容小覷的。」趙無憂緩步進了議事廳,此刻廳里沒人,唯有她與簡為忠二人。

    簡為忠點點頭,「那倒是,想必到時候,皇上定然會嘉獎趙大人。」

    「嘉獎?」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簡大人功不可沒,此事皆是你一手操持,無憂不過是撿個現成罷了!」說着,揚唇淺笑,「所幸諸事順利,對皇上也算有個交代。」

    簡為忠笑道,「還為朝廷省下了不少銀兩。」

    「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國公府那邊。」趙無憂揉着眉心,「煩勞簡大人,去把此次清淤的預算和實際核算都給我拿來,我看上幾眼便是。」

    「好!」簡為忠疾步出門。

    趙無憂心頭冷笑,嘉獎?

    只念着那些金黃銀白有什麼用?在皇帝跟前謀財,不過是小人行徑,勢必不會長久。長長吐出一口氣,昨夜沒睡好,今兒沒精神。

    皇帝吩咐了,三日之內必須啟程去雲華州。

    所以,她只有三天的時間,處理京中各項事務。除了工部的瀛渠清淤,還有禮部的教坊司,最後便是內閣。夏東樓進了內閣,又被逐出內閣,說起連還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內閣恢復了最初的運作模式,但有些東西,趙無憂還是要格外叮囑一番的。

    當天夜裏,趙無憂沒有回尚書,便在六部衙門辦公。她的時間不多,是故不敢有所疏漏也不敢有所耽擱。翻查賬目,名目必須清晰。這樁工程,京城內外多少雙眼睛盯着,她必須事事小心。

    拿了銅剔子挑亮燈火,趙無憂揉着眉心,只覺得腦仁有些疼。頭疼的時候,她條件反射的想起了那個死太監。這伺候人的事兒,他才是最內行的,不是嗎?

    輕嘆一聲,趙無憂放下手中的賬本,面色微沉的望着被風吹得左右搖擺的窗戶。起身,關好窗戶。門外似乎有嘆息聲,趙無憂心下一驚急忙轉身。

    簡為忠推門而入,「趙大人怎麼還不休息?」

    「是你?」趙無憂斂眸,突然有些詫異,自己在期待什麼?呵,真是瘋了。

    簡為忠端着瓷盅,「我尋思着趙大人今夜約莫是要翻看賬目,所以就趕回來看看,誰知趙大人還真的沒睡。乾脆就讓廚房給你熬了點米粥,你吃點能打起精神。」

    趙無憂一笑,「多謝簡大人。」

    「趙大人辛苦。」簡為忠將瓷盅放下。

    「簡大人回去歇着吧!我這兒很快就盤完了。」趙無憂淡淡然坐定。

    「好!」簡為忠點點頭,起身往外走,想了想又頓住腳步,「趙大人身子不好,還是別太勞累了。」

    趙無憂頷首,「我明白!」

    簡為忠走了,趙無憂瞧一眼案上的瓷盅。裏頭的小米粥煮得碎碎的,聞着香香的,倒也是極好的。這深更半夜的,廚子還沒睡?

    沒睡的不是廚子,而是……簡衍站在院子裏,等着簡為忠出來。

    「爹?」簡衍快速上前,「怎樣?」

    「放心吧,我已經給她送去了。」簡為忠輕嘆一聲,「你趕緊回家吧!半夜三更的不睡覺,把為父拽起來送什麼米粥啊?」

    簡衍笑了笑,「我一無官職二無功名,怎麼能進這六部衙門呢?我與無憂一道長大,她身子不好,如今身邊又沒人伺候着,我自然是不放心的。她沒什麼朋友,只我一人,我不幫着她,誰幫她?我不照顧她,誰照顧她?此次,還要多謝爹爹!」

    簡為忠笑了笑,「趙大人前途無量,只是這身子實在太不濟了。好了,趕緊回家吧!」

    「爹,我能不能留下來?」簡衍問,「若是她突然病發,又該如何是好?」

    「這裏自然有值守之人,你留在這裏豈不是讓人說你爹不懂律法?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自己尚且說了,一無功名二無官職,趕緊回去!」簡為忠疾步朝着外頭走去。

    簡衍輕嘆一聲,只得依依不捨的離開。

    趙無憂的食量本來就少,不過這粥是現熬的,也許她是真的餓了,竟然吃光了。味道不錯,有些莫名的熟悉,對於水米的用量把握,幾乎是按照她的喜好而做的。

    到了天明之分,她才把手頭上的賬目都盤算妥當。

    腦子裏昏昏沉沉的,她便趴在桌案上小憩片刻。實在是太累了,累得有些虛脫,若不是昨夜那碗粥,估計撐不到現在。

    閉上眼睛,她仿佛聽見了嬰兒的啼哭聲,伴隨着女子歇斯底里的咒罵,那種恨到極致,恨不能食肉寢皮的聲音,帶着徹骨的寒涼。

    聽在耳里,讓人瘮得慌。

    驀地,她似乎聽到了娘的聲音。

    娘的呼喊,「不要殺她。」

    眉睫陡然揚起,趙無憂快速直起身子,面色煞白如紙。呼吸急促,她闔眼低頭,顧自道一句,「原來是夢!」無奈的扶額,約莫是太累了,又或者是真的想娘了。

    坐了一會,趙無憂起身,開門出去的時候被外頭的陽光刺到,下意識的眯起了眸子。深吸一口氣,趙無憂緩步走出房間,站在了院子裏。

    陽光真好,落在身上也是暖暖的。

    簡為忠含笑走來,「趙大人?」

    「簡大人。」趙無憂抱了抱拳,「我已經看過那些賬目,很好。」

    「這樣我便放心了。」簡為忠笑道,「趙大人辛苦,如今該回去歇着了吧!」

    趙無憂一笑,「無妨,賬目可以拿回去了,等事情完畢就能封檔存案。我先告辭!」

    「好!」簡為忠點點頭,進了房間,一眼便看見桌案上的瓷盅。瓷盅里的粥已經吃完了,簡為忠不自覺的笑了笑,終究是髮小,深諳彼此的習性。

    思及此處,又是一聲長嘆。

    外頭都在傳,說是自己的兒子與趙無憂乃是斷袖之人,他不信,但是……

    趙無憂疾步離開了六部衙門,她要籌備去雲華州之事,這一次倒不必小心翼翼的,畢竟是奉皇帝聖旨前往治理瘟疫。

    出了門,簡衍在外頭等着。

    趙無憂笑得蒼白,「你怎麼來了?」

    「你沒事吧?」簡衍擔慮的望着她。

    「我沒事。」趙無憂走下最後一層台階,站在了簡衍跟前。

    望着她蒼白的面色,簡衍眸色微恙,「你臉色很差,是不是昨夜一宿沒睡?」

    「你眼下烏青,是不是昨夜,也一宿沒睡?」她反問。

    簡衍低頭一笑,「能不能不要那麼聰明?」

    「這話你說得太晚,若是早個十七八年的告訴我娘,我娘興許會答應,把我生得笨一些。但如今,是來不及的。」趙無憂輕咳兩聲。

    簡衍面露緊色,「沒吃早飯吧!」

    「你熬的粥,挺好喝的。」她笑得溫柔。

    他容色一怔,「你如何知道?」

    「你爹進來的時候,衣襟未整,可見是匆匆忙忙起床的。而這深更半夜的,怎麼可能還有廚子呢?我又不是第一天來六部衙門,你當我是傻子嗎?」趙無憂輕咳兩聲,「這六部衙門不是人人都能進來的,你無官無職,門衛自然不可能放你進來,唯有拽上你爹才行。」

    簡衍面上微窘,「我早該知道,瞞不住你的。」

    「穆百里說,他最恨的便是我這雙眼睛。」趙無憂輕嘆一聲,「如今你是不是也恨我?」

    簡衍一愣,「什麼?」

    趙無憂抿唇淺笑,「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也恨我這雙眼睛,看見了不該看的。」

    他有些聽不懂她的意思,握住她冰涼的手,「回去好好歇着吧,要不找個大夫瞧瞧,你這臉色真的有點嚇人。」

    「看慣了我如今的臉色,來日我若是死了,你也不會害怕。」趙無憂笑了笑,「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

    簡衍斂盡臉上笑靨,目不轉睛的凝視着她,「無憂,你怎麼了?」

    趙無憂低頭笑得艱澀,「沒什麼,只是我要去雲華州了,所以——我怕這一次我會回不來。簡衍,若我死在那裏,你還會記得我嗎?」

    「說什麼傻話?」簡衍牽着她,一道上了她的馬車。

    馬車徐徐而行,車內安靜得很。


    「是皇上讓你去雲華州?」簡衍問。

    趙無憂靠在車壁處,眉目微合,她實在是太累了,「對!皇上聖旨很快就會下來,我很快就會離開京城。」

    聞言,簡衍斂眸,「為何非要走?」

    「皇命如山,不得不走。」趙無憂睜開眼,扭頭望着他,「簡衍,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簡衍望着她。

    趙無憂繼續道,「你答應過我,不會攪合進來。男兒一諾千金,你莫要騙我。」

    他抿唇苦笑,「都什麼時候,你還說這樣的話?」

    「我是認真的。」趙無憂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簡衍輕嘆一聲,垂眸點頭,「你歡喜便好。」

    趙無憂收回視線,挑開了車窗簾子,神情黯然的望着外頭熙熙攘攘的人群。十里長街,有誰沒誰都是一樣的繁華。

    回了尚書府,趙無憂安安靜靜的坐在梨樹下。

    樹影搖曳,好在外頭的陽光極好,倒也不覺得寒涼。

    簡衍靜靜的陪着她,坐在她對面,他望着她,一杯溫水,一幕相安靜好的模樣。清秀的面龐,暈開點點倦怠,斂眸時永遠都是波瀾不驚的模樣。

    「合歡,你會不會生氣?」簡衍突然問,「我從未見過你高興或者生氣的時候,你心裏真的沒有什麼事,是值得你上心的嗎?」

    趙無憂喝一口水,淡淡然望着他,「樣樣都上心,我扛得過來嗎?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

    簡衍苦笑,「知道嗎,我一直在擔心,擔心有朝一日,你會遇見那個能讓你生氣或者盡展笑顏的人。雖然我知道這不太可能,但是——」他頓了頓,「我希望我能成為這個人,可你為何不能給我機會?」

    「哪日我破了這生死劫,你再來與我說這話。」趙無憂輕嘆一聲,「命都留不住,還談什麼感情,不是累贅嗎?你該知道我的性格,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成為我的羈絆。簡衍,找個好女子,安安穩穩的過下半輩子,比你爭我奪來得更真實。」

    簡衍凝眉望着她,「你縱然我不愛我,為何要推開我?」

    趙無憂搖了搖頭,「那些才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

    「你那麼聰明,如果你真的想走,沒人能攔得住你。」簡衍這話倒是實情。

    趙無憂苦笑,「走?走去哪兒?」

    「我與你廝守一生。」簡衍道。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可她也明白,這不現實。

    「丞相府唯我一個公子,我爹娘也唯有我一個子嗣,你讓舍了誰?這滔天權勢,這榮華富貴,我都無所謂,唯獨這親情,我做不到。」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有時候捨不得不代表在乎,也許只是命中的責任。」

    離開丞相府,她還如何去找佛珠?單槍匹馬?呵,無稽之談。

    不找佛珠,難道真的要她在這裏,活活病死嗎?她不甘心,也不願意。

    簡衍清淺的吐出一口氣,「不管怎樣,我都會陪着你。」

    趙無憂望着他,沒有言語。

    相顧無言,唯有風過樹梢頭。

    簡衍走了之後,趙無憂便獨自一人坐在那裏。孤孤單單,整個梨園內,安靜得只能聽到樹梢的風聲。溫水入喉,也只覺冰涼。

    回到書房,趙無憂提筆寫了一封信,讓影衛快速送去內閣。素兮他們不在,她不喜歡口述,所以提筆書寫。內閣大臣們閱完書信,當即便丟入火盆中,焚燒殆盡。

    趙無憂的書信,慣來是如此處置的,要知道白紙黑字,是最容易給自己留下禍害的。

    書信中提及,將所有為夏家歌功頌德的摺子,全部送到皇帝跟前去。如今皇帝沒了藥方,所以這煉丹的事兒也就耽擱了下來。煉丹被耽擱,這摺子自然也沒辦法繼續送進丹爐里。

    所以有些重要的摺子,還是得挑揀挑揀,送到皇帝跟前讓皇帝批閱。

    比如有關於夏家的。

    皇帝生性多疑,且——有些任性。哪怕是尋常人,多多少少也有些叛逆心理,你要這樣,他偏要那樣。就好像山珍海味,吃得多了,就會厭煩。偶爾吃上小蔥拌豆腐,便以為是人間美味。

    睡上兩個時辰,趙無憂便再無睡意。

    她本就睡得少,如今身邊沒個可信的人,更是睡不着。翻完了賬目,她就得去巡視清淤現場。這一日的忙碌下來,到了夜裏,面色更加蒼白。

    好在夜裏,雲兮來了。

    雲兮是素兮的兄長,趙無憂去金陵之前,未免傅玉穎在宮中無人相助,便將雲兮送入了宮闈放在了傅玉穎身邊。

    「參見公子!」雲兮俯身跪地。

    「起來吧!」趙無憂臨窗而立,夜風吹得她輕輕咳嗽着。

    雲兮起身,「公子身體不好,夜裏風涼。」

    趙無憂點點頭,轉身望着他,「宮裏如何?」

    「夏昭儀與傅婕妤一道有孕,皇上甚是欣喜。然則夏昭儀如今安穩度日,倒也找不到錯處。偏生得越是這樣,皇上的心裏就越——於是傅婕妤將王淑女送到了皇上身邊。」雲兮俯首,「公子,這夏昭儀似乎不太一樣了。」

    「受了一次難還跟以前一樣,不是自尋死路嗎?吃一塹長一智,她倒是學得快。」趙無憂緩步走到案前,拂袖落座,「還有呢?」

    「看得出來,皇后娘娘如今幫着夏家。」雲兮低語。

    趙無憂輕嗤,「那個蠢貨。」她可不是幫着夏家,而是想要夏瓊芝肚子裏的孩子。皇后不能生育,夏家如今被貶斥,這孩子自然是易得的。

    傅婕妤的孩子,皇后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就只能盯着夏瓊芝。

    揉着眉心,趙無憂扶額,「我知道了,放傅婕妤稍安勿躁,過兩日我便會離京,到時候你們就可以出手了。」說着,抬頭看了雲兮一眼,「回去吧!出來太久,難免會讓人生疑。」

    「是!」雲兮頷首,想了想,面露難色的抬頭,「卑職——」

    「素兮暫時沒消息,我還在找她的下落。」趙無憂是誰,豈會不知雲兮的躊躇。

    「多謝公子!」雲兮斂眸,「卑職告退!」

    音落,人已竄出窗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眸色微微眯起,趙無憂盯着案前被風吹得左右搖曳的燭火,皇后……皇后是令人頭疼的存在。真是愚不可及,夏瓊芝的孩子是這麼好拿的?早前她跟皇后說過的話,皇后都已拋諸腦後,這作死的真是攔都攔不住。

    心下疲倦,趴在案上,沉沉睡着。

    腦子裏,一下子是漫天的火海,忽的又變成了火車,鳴笛聲響徹耳膜。她覺得約莫是自己歸心似箭,所以這沒日沒夜的想起哥哥。

    真是沒救了。

    更沒救的是,她一覺醒來,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睡在自己的床榻之上。

    駭然坐起,趙無憂只覺得身上寒涼。

    下一刻,她瘋似的裹緊了被褥。什麼時候的事?為何會這樣?她的衣裳何時被人扒去?看看地上胡亂丟棄在地的衣裳,趙無憂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這是被打劫?劫財?劫色?

    「怎麼回事?」趙無憂瞪大眸子。

    可腦子裏一片空白,她只記得當時嗅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然後——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快速起身,趙無憂忙不迭穿戴整齊,一顆心噗噗亂跳,幾乎要跳到嗓子眼。

    走到迴廊處,趙無憂冷喝,「都給我出來!」

    兩道黑影快速飄落,齊刷刷跪在趙無憂跟前,「公子有何吩咐?」

    「昨夜有誰來過?」趙無憂問。

    影衛面面相覷,不明白趙無憂臉上為何會有這樣略顯氣急敗壞的神色。二人俯首,「回公子的話,卑職日夜守着,未有發現外人靠近。」

    沒有人?

    趙無憂的腦子裏嗡的一聲,頃刻間炸裂開來。深吸一口氣,她拂袖回房,「回去吧!」

    音落,二人快速竄回原位,繼續守着。

    能避開自己的影衛,而又對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除了他還能有誰?這不聲不響的作風,非他莫屬。趙無憂一生氣,抬手便將案上的杯盞摜碎在地。

    簡直是豈有此理!

    可偏偏,誰都拿他沒辦法。

    神出鬼沒,抓又抓不住,抓住又怎樣?抓住也沒法子!

    然則又不能講道理,在他那裏,壓根沒道理可講。黑的白的,在他眼裏都是一樣的。他想怎樣便怎樣,任憑他的性子胡來。

    趙無憂有一種深深的無奈,只得收拾了一番,起身去了東廠。

    去的時候,穆百里正在書房。

    穆百里剛從金陵回來,而後還得去雲華州,這東廠與司禮監的事務雖然由沈言操持了不少,但有些重要事件,還得他親自處理。

    「督主,趙大人來了。」陸國安行禮。

    穆百裏頭也不抬,「讓她進來。」

    音落,趙無憂早已跨入房門。

    見狀,陸國安與沈言快速退出。

    「你怎麼來了?」穆百里明知故問。

    趙無憂坐定,一大早帶着起床氣,還帶着一股子怨懟之怒,「你自己幹的好事,還要問我為什麼?穆百里,爬窗戶爬上癮了是不是?我聽風樓的窗戶,跟你有仇嗎?」

    穆百里顧自批紅,「今兒那麼大火氣?」

    「你昨夜幹了什麼,自己不清楚嗎?」趙無憂氣不打一處來,面對穆百里,她覺得自己極好的素養都有些不夠用。不是發怒就是發飆,渾然失了該有的理智。

    腦子,也有些不清醒。

    不知,是不是剛起床的緣故。

    「干?」穆百里饒有興致的望着她,「本座可什麼都沒——干!」他將最後一個字咬得格外重。

    趙無憂愣了愣,揉着眉心坐在案前,「明知你是刻意為之,為的就是讓我來東廠一趟,卻還是應了你的圈套。穆百里,你鬧夠沒有?」

    「趙大人這就服輸了?」穆百里放下手中墨筆。

    「若是服輸,能讓你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跟前,我寧願服輸。」趙無憂一聲嘆。

    時不時的冒出來,窺探你的隱,私,讓你經常處於高度緊繃的精神狀態,換做是誰都吃不消。趙無憂明知這是穆百里刻意為之,是想讓她親自來東廠找他。

    但是看到趙無憂的那一刻,穆百里卻是詫異的。

    趙無憂不是蠢笨之人,不可能想不到他的意思,可她還是來了,來得這樣快速。這便有些出乎穆百里的意料,以為自己還得折騰幾次,她才會心不甘情不願的出現在自己跟前。

    轉念一想,若是能按自己的思維方式走下去的,就不是趙無憂了。

    「本座耽誤了趙大人與簡公子的敘舊,趙大人生氣了?」穆百里起身,緩步朝着她走來。

    「穆百里,你跟蹤我?」趙無憂涼颼颼的望着他,「這話聽着,可不怎麼順耳,聽上去似乎有些醋了。你堂堂東廠提督,怎麼會跟白衣書儒較勁,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穆百里坐在她身邊,習慣性的握住她冰涼的手。這柔荑裹在溫熱的掌心,果然是世上最好的感覺。他挑了那雙極是好看的鳳眸望着她,「若是本座真的醋了,趙大人又當如何?」

    「如何?」趙無憂笑得涼涼的,「那督主就該淹死在醋缸里,再也別上來。」

    他一笑,許是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回答,眉目間暈開淺淺的笑意,「趙大人還真夠心狠手辣的。」

    「比起督主,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趙無憂抽回手,「說吧,找我來有什麼事兒?你這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藥?這戲,要做給誰看呢?」

    「當然是做給夏家看。」穆百里笑了笑,「東廠和趙家聯手,也讓那些左右搖擺的人,在咱們離京之後,不敢輕舉妄動。免得到時候你與本座歸來,這京城早已變了天。」

    趙無憂輕哼,「既是如此,為何不是你來找我,非得讓我來找你?分明效用一樣,你卻要捨近求遠。」

    「趙大人以為呢?」穆百里將雙手輕輕柔柔的搭在她的肩頭,溫熱的呼吸便噴薄在她的耳鬢處。



第95章 不請自來的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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