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距離目標又近了一步(1 / 1)
「在沒有抓到罪魁禍首之前,所有的推論都可以成立。」趙無憂面色發白,「王唯庸處心積慮的要把你們趕盡殺絕,難道你們就沒想過,這是為什麼嗎?搶回怪人的屍體,又是為了什麼?消滅所有的證據,把自己暴露在眾人面前,這是有多害怕才敢把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
卓雷扭頭望着夏文書,二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
阿放道,「我覺得如初公子說得很對,這知府老爺是出了名的小氣貪財,這會竟然不管不顧的想把楊柳村的人趕盡殺絕,肯定有貓膩。說不定,就是為了他那個寶貝兒子。」
「那好,我馬上去探探王少鈞的下落。」卓雷蹙眉,「自從瘟疫爆發,所有人都處於恐慌之中,沒人注意過那小子。」
「好!」趙無憂道,「不要打草驚蛇。」
原本這個時候,也該給素兮一個信,可趙無憂不相信任何人。她寧可自己失聯,也不願相信只有一面之緣的卓雷。
她始終堅信,人都是自私的。
除了娘,所有人對她,都是有目的的。
可是妞兒呢?
趙無憂的一顆心又開始動搖,妞兒能有什麼目的?一個孩子罷了,卻為她生生丟了一條胳膊。她是看着妞兒幾經生死,才勉強活下來的。
妞兒對她,是沒有目的的。
卓雷帶着人離開,沒走兩步又回頭道,「那天夜裏的殺手,到底是誰殺的?」
「這話,你該去問溫大夫。」趙無憂道,「或者阿放和狗子,他們都比我清楚。」畢竟當時她在屋內,他們在屋外。
該說的,阿放和狗子早就說了。
卓雷點點頭,也不再多問。他已經查過,這狼谷內外如今是最安全的,他已經在天險那頭設了一道防線,如今外人再也別想悄悄進入狼谷。
這種事,絕對不能再發生。
「你相信他說的話嗎?」夏文書問。
卓雷頓住腳步,回頭望着小小的籬笆院,眸色微沉,「看上去是個很聰明,也很隱忍的人。」他想起她拔箭時,那若無其事的表情,竟有幾分關公刮骨的氣魄。
夏文書點點頭,「可太過隱忍的人,終究是很危險的,狼的本性始終是狼。」
「我知道。」卓雷深吸一口氣,「可是現在,你還有別的法子嗎?該做的咱們都做了,除了保住這一群人,我們還能有什麼法子?難道要在狼谷里待一輩子,眼睜睜看着外頭的人,全部死於瘟疫嗎?你我這般辛苦搶回屍體,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把王唯庸繩之以法嗎?」
輕嘆一聲,夏文書道,「可嘆我是個文弱書生,不能入得朝堂,不能將這些惡人一個個都千刀萬剮。」
「如果這場瘟疫真的跟王唯庸有關,我必定撕碎了他。」卓雷大步離開。
夏文書抿唇,「我也要撕了這老王八。」
目送卓雷與夏文書離開,阿放寬慰道,「公子你別往心上去,卓教頭和夏文書慣來有自己的主意,他們不是真的不相信你,只不過——」
「連你都看出來,他們不信我。」趙無憂笑了笑,自嘲般揶揄,「罷了,其實不相信我也是應該的。畢竟我這病秧子,第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干實事的人。」
「不不不,我相信你。」阿放搖着手,「我相信公子,你是對的。」
「你為何要信我呢?」趙無憂輕笑。
阿放道,「因為你是讀書人,溫大夫說你學問好。你還來自京城,還見過皇上,那你說的話肯定是對的。我沒念過書,說的話也不粗糙,不太中聽。如初公子,你方才對夏秀才說的那番話,說得他都答不上來,你在阿放心裏,是真的有本事的。」
「他是個秀才?」趙無憂挑眉。
「是!」阿放道,「咱們村里就一個秀才,所以格外尊重他。不過他說不過你,你比他厲害。」語罷,阿放痴痴的傻笑着,「所以阿放覺得,公子的學問比他好。」
趙無憂忍俊不禁,「鬥嘴也能看出學問?」她忽然在想,那穆百里的學問,豈不是要比自己好得多?似乎每次,都是穆百里佔了上風。
一個死太監,竟然比她這個金榜題名之人,還要了不得,豈非教人笑掉大牙。
阿放愣了愣,「公子,你怎麼了?」
趙無憂一怔,當下回過神來,「什麼怎麼了?」
「你方才——」阿放道,「笑得怪怪的。」
撫上自己的面頰,趙無憂道,「有嗎?」轉而道,「好了,且不說這個,狗子呢?」
「他早前被卓雷叫走了,這會還沒回來。」阿放一五一十。
趙無憂點點頭,「你去看看溫大夫那頭,他好像研製出了解決瘟疫的方子,你去幫幫忙。」
「真的?」阿放欣喜若狂,「我馬上去。」
瞧着阿放奔走的背影,趙無憂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下來,這方子能不能見效還是兩說。是故單從妞兒身上實驗是沒用的,畢竟人的體質都不同,對於藥效的吸收也是因人而異。
若真的要驗證,這方子能否起作用,還得找不同的人,男女老少,老弱婦孺,都得試一試。
趙無憂揉着眉心,這工作量恐怕不小,也不知溫故能不能吃得消。想起溫故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她便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
小時候生病,娘總是坐在床邊不眠不休的守着她,以至於她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娘親佈滿血絲的雙眼。也是因為這樣,從小到大,不管是扎針還是吃藥,她從不皺眉頭。她不想讓娘擔心,儘量做個讓娘放心的孩子。
一聲輕嘆,趙無憂望着自己的傷,下次去雲安寺的時候,還不定得被娘親怎麼叨叨呢!
然則,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當天夜裏,狗子急急忙忙的敲開了溫故的藥房門,驚得阿放當即衝出來摁住狗子,「噓噓噓,輕點輕點,溫大夫都兩天沒睡了,好不容易闔眼歇會!看你鬧騰的,真是不消停。」
「出、出事了!」狗子氣喘吁吁,舌頭打結,話也說不利索。
趙無憂本來就睡得淺,這籬笆小院就這麼幾間茅屋,動靜自然小不了。聽得外頭阿放與狗子的撕扯聲,趙無憂乾脆掀開被褥下了床。穿好衣服,趙無憂開門出去,「怎麼回事?」
狗子總算喘過氣來,直接衝上趙無憂跟前,「如初公子,後邊的人出事了,有人染上了瘟疫。我這也是沒法子,所以趕緊讓溫大夫過去瞧瞧,晚了怕是來不及了。」
「瘟疫?確定嗎?」趙無憂面色微變,疾步朝着溫故的房間走去,「已經做好隔離了嗎?」
「還沒!」狗子一愣。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別慌,現在聽我說。狗子,你馬上回去疏散眾人,讓所有人都各回各屋,待在房間裏不許出來。接觸過病人的,全部得隔離開來,等到檢查過後確信沒有傳染才能自由活動。」
「第二,馬上把病人控制起來,不許任何人靠近,用米醋兌水,噴灑整個房間,暫時能起到消毒的作用。狗子你快走,我會讓阿放帶溫大夫過去的。」
「好!」狗子撒腿就跑。
趙無憂快速推開了溫故的房間,溫故就趴在案頭睡着,桌案上到處都是草藥,一旁的藥罐里還煎着藥。
「溫大夫剛剛才闔眼,他太累了。」阿放不忍。
「這個時候,也只能讓他撐一撐。」趙無憂道,「這狼谷里又沒有大夫。」語罷,趙無憂輕輕的推了溫故一下,「溫大夫!」
溫故睡得正熟,他實在是太累,照顧妞兒還得照顧趙無憂,如今又一心撲在解除瘟疫的方子上,不眠不休的,饒是鐵打的也熬不住。
乍聽得趙無憂的聲音,溫故駭然睜開眼睛,脫口而出,「孩子!」
趙無憂一愣,她記得在自己拔箭暈厥之前,也聽到了這聲音。她蹙眉望着溫故,溫故面色瞬白,定定的盯着她看了半晌,這才抬手拭去額頭的細汗。
「做夢了?」趙無憂依舊是淡淡然的表情,似乎壓根沒往心裏去。
溫故點點頭,「是。」俄而才道,「怎麼了?」
「後面那些人,鬧瘟疫了。」阿放道。
「什麼?」溫故愣住,「這麼說,瘟疫已經傳到了狼谷?狼谷就這麼大點地方,一旦散播開來,可就死定了。」說完,溫故快速收拾藥箱,「那我得去看看。」
「我懷疑跟你們帶回來那具屍體有關。」趙無憂望着阿放,「你們挖出了屍體,然後接觸過,所以被傳染了也不自知。」
阿放面色微白,「那屍體被卓雷藏起來了,說是來日能用來對付知府,所以——所以我們都不知道屍體如今在哪!」
「找不到屍體具體中的什麼蠱毒,就沒辦法對症下藥。」溫故輕嘆一聲,「別說了,我先過去看看!」
阿放讓人守着昏睡的妞兒,趙無憂便隨着他們一道去了後面。
狼谷的後邊住着楊柳村,以及附近幾個村的倖存村民,原以為能在這裏避禍,誰知道終究是天意難違。縱然跑到狼谷,與世隔絕,還是沒辦法阻止瘟疫的傳播與蔓延。
「是瘟疫!」溫故輕嘆,瞧着床榻上面如死灰的兩人,「你們接觸過什麼嗎?」
「沒有!」二人搖頭,突然將視線落在了卓雷身上。
卓雷與眾人一道遠遠的站着,斂眸時,面色凝重。
趙無憂輕咳着,「還不準備告訴我們,屍體在哪嗎?你是不是想讓整個狼谷里的人,都死於瘟疫,才肯罷休?」
夏文書道,「那是我們留有最後的把柄,如果連屍體都沒了,王唯庸就更加無法無天,到時他會把我們都趕盡殺絕。」
「那麼現在呢?一旦瘟疫傳播,難道不是另一種趕盡殺絕?」趙無憂冷笑兩聲,「王唯庸是自私,可你們呢?你們何嘗不是?為了看不見的結果,而死守着不肯變通,剛愎自用的以為憑着一具屍體就能威脅王唯庸。我告訴你們,到了皇帝跟前,王唯庸只要一句話,皇帝只會信他不會相信你們。」
「所以你們留着屍體也沒用,反而會成為瘟疫傳播的根源。只有找到瘟疫的出處,然後大家齊心協力的解決,才是最後的解救之道。解決瘟疫,是治標;抓住拿活人煉蠱的罪魁禍首,才是真正的治本。當務之急是抓住那人,解藥也許就在他手裏。」
夏文書扭頭望着卓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辯駁。如今連狼谷都不安全,長此下去,還真是要被趕盡殺絕了。可就這樣把屍體交出去,又教人不甘心。
畢竟趙無憂與他們無親無故,憑什麼要相信一個外人。且看趙無憂病怏怏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能幹實事的,瞧着就像是吹牛的。
可說出來的話,還是成套成套的。
誰也不敢輕易相信,卻又無可奈何,惶然失措。事情到了這份上,已經是絕境了。縱然王唯庸殺不了他們,但是瘟疫一旦傳播開來,他們絕無生機可尋。
一時間,屋裏屋外的人都沒敢吭聲。
周圍靜得落針可聞,一個個心裏都直打鼓,沒了主意。
最後還是床上那兩人開了口,「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卓雷,就當是我們求你了。帶他們去看怪人的屍體吧!又或者,現在就殺了我們,然後把我們處理掉,否則瘟疫散開,誰都得死。大家都是一樣的結果,為什麼不能搏一搏?」
阿放道,「如初公子是京城來的,還見過皇上呢!我阿放拍着胸脯,第一個相信他。他一個京城來的,不去享清福,跑到這兒跟我們同生共死,你們咋的還要懷疑他呢?人家這是活膩了,特意跑來看屍體?」
扭頭便衝着卓雷道,「原本咱這兒還沒有瘟疫,藏着屍體,等着跟王唯庸那個老王八蛋秋後算賬也行。可是現在已經有了瘟疫,狼谷就這麼大,瘟疫散播很快,過幾天咱們都得死。卓雷,你拿個主意吧!」
說是讓卓雷拿主意,其實阿放已經給大家拿了主意。
是啊,人家大老遠從京城跑來,騙你一具屍體?就為了冒着被瘟疫傳染的危險,看一看死屍?這不是開玩笑嗎?
京城來了的,還見過皇上,若是來日跟王唯庸秋後算賬,京城的客人這分量肯定比他們這些老百姓來得更重一些,更有話語權。
卓雷深吸一口氣,「好!文書,這裏交給你處理。」他抬頭望着趙無憂和溫故,「你們隨我來!」
趙無憂與溫故對視一眼,隨即跟在卓雷身後。
卓雷拿了幾根火把,頭也沒回,一直往山谷深處走去,四下狼嚎不斷。
走到曠地上,卓雷凝眸望着趙無憂,「其實第一眼見你,我便覺得你氣度不凡,雖然你病怏怏的,可看上去你跟尋常的男兒是全然不同的。我在公門辦事,見過多少人,看着他們的眼睛我便能多多少少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唯獨你——」
趙無憂面色蒼白,輕咳了兩聲,「有什麼不一樣,都是一個鼻子一張嘴。」
「你讓人看不懂,一點都猜不透。」卓雷皺眉,「這也是我為什麼不敢相信的緣故,你眼睛裏的東西太深沉。」
「換句話說,是我眼睛太毒。」趙無憂道。
卓雷一愣。
「我沒有讀心術,我只是看得比別人細緻罷了!」趙無憂緩步向前,「連你自己都說了,我病怏怏的,所以我沒有自保的能力。既然如此,我必須有一技之長,而我的一技之長便是察言觀色,謹言慎行。不費氣力,也能自保。」
「走吧!」卓雷道,「沖你這句話,我覺得你絕非池中物。我楊柳村及其附近這麼多村子的人命,都交給你。如初公子,還望你莫要讓我們失望。」
「你們的失望與否,都跟我沒關係。」趙無憂繼續往前走,容色淡然,「治理瘟疫乃是我的分內職責,我的腦袋,也在你們的手裏。」
卓雷駭然,「你是——」
「走吧!」趙無憂不說破,卓雷隱約猜到了少許,卻也沒有確切的答案。
她只是想給他吃一顆定心丸,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得讓卓雷吐出來,否則——她如何能一查究竟?已經浪費了數日,還讓自己掛了彩,這事兒已經刻不容緩。
撥開厚厚的樹枝遮擋,一個黝黑的洞口出現在三人跟前。
一人一根火把點燃,卓雷走在前面,趙無憂緊隨其後,溫故殿後。
「小心點,注意腳下,跟着我的腳印走。」卓雷叮囑,「狼谷里狼太多,我怕屍體會被野獸啃食,到時候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在地面設置了陷阱。我早前就探過,這個山洞裏的溫度比外頭要低很多,用來保存屍體,比埋在地下要好很多。」
果不其然,越往裏頭走,溫度越低。
趙無憂覺得,自己正跟着卓雷一步步的往地底下走,那種迎面而來的森森寒意,教她直打哆嗦。因為覺得冷,趙無憂開始咳嗽,一張臉慘白如紙。
「如何?」溫故急忙上前,「帶藥了嗎?」
趙無憂點頭,將火把遞給溫故,顫顫巍巍的從袖中取出藥瓶,快速將藥丸生吞下去。
卓雷蹙眉,「如初公子,這是什麼病呢?要不要歇會?你的臉色很差!」
「不必了!」趙無憂喘口氣,「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是治不好的,都習慣了。走吧!」
「那你當心點!」卓雷轉身,繼續往前走。
溫故褪下外衣披在趙無憂身上,「這樣暖和些,你也能好受些。」
「不怕凍着你自己?」趙無憂有氣無力。
「你比我更需要。」溫故輕嘆一聲。
遇到這種情況,趙無憂是不會推辭的,她又不是傻子,溫故雖然年歲長,可是畢竟是男人,男人的體溫相對於女人而言,要稍微偏高一些。她本來就身體不好,一冷更是受不住。
裹緊外衣,趙無憂一張唇凍得直哆嗦,顏色都漸漸發紫。
一條地下河截斷了他們的去路,河中間是幾塊石頭。
趙無憂小心翼翼的跟在卓雷身後,踩着石頭過河,一扭頭,她發現溫故的動作很奇怪。就好像小時候自己跑得飛快,娘親在後面急追時的表情動作。在她身後張開雙臂,隨時預防她跌下河。
見趙無憂瞧了自己一眼,溫故急忙收了手,「水涼,若是弄濕了鞋襪,你這副身子怕是熬不住,會染上風寒。如今瘟疫肆虐,還是要保重身體才好。」
她挽唇一笑,「你解釋這麼做什麼?」
此言一出,溫故面上微窘。
是啊,她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他就急不可耐的解釋,實在是有些欲蓋彌彰了。尤其是在趙無憂跟前,他就成了不打自招。
深吸一口氣,溫故不敢再多說什麼。
走過地下河,卓雷道,「這裏有地下河流過,所以就像個冰窖。如初公子,你還好嗎?」
趙無憂咳嗽着,方才吃了藥,此刻稍稍好轉。點點頭,趙無憂道,「繼續走吧!早點解決這事兒,早點作罷,免得一個個的日子都不好過。」
卓雷指着前方,「就在前面。」
前面不遠處有個山洞,正如卓雷所言,這裏簡直就像個冰窖。踏入的第一感覺,就是一個寒慄。趙無憂的身子抖了抖,當即咳嗽起來。
洞內有個石棺,說是石棺其實是就地取材,把一塊天然大石頭在上面啟開一層石板,剩下的便從中間鑿開凹槽,剛好能躺下一個人。
「就這。」卓雷指着石棺道,「只有放在這裏,蛇蟲鼠蟻才不會進來。」
「一起打開吧!」溫故將火把插在一旁的土裏。
卓雷頷首,也將火把放在一旁,二人搭把手,將石板抬開。
趙無憂輕咳兩聲,這地方寒涼,所以屍體雖然,但是氣味沒那麼大。又加上早前在移屍過程中,氣味已經散去不少,這會也沒那麼難受。
溫故拍去手上的塵土,緩步上前。
「屍體已經,但比起上次一具屍體,要完整得多。」趙無憂掩住口鼻,輕輕的咳嗽着。
「還算新鮮。」溫故眉頭微皺,「不要靠得太近,這屍身上殘留着蠱毒,也就是如今的瘟疫。對了,有刀嗎?」
「有!」卓雷從靴子裏取出短刃,「你要做什麼?」
「剖腹。」溫故言簡意賅。
卓雷一愣,「什麼?」
趙無憂以火把照明,屍身上的蛆蟲因為耐不住低溫,看得見蛆蟲的屍體,卻不見蠕動。這怪人的面目早已模糊,分不清原本的容貌。且看身材魁梧,平素應該是個健壯至極的成年男子。
溫故小心翼翼的剖開怪人的胸腔、腹腔,因為是大夫,所以他下刀自然是精準無比。
奇怪的是,明明刀子十分鋒利,但是下刀的時候卻很吃力。看得出來,溫故用了不少氣力,才能劃開怪人的肚子。
連卓雷都看出了端倪,當下愣了愣,「怎麼回事?」
溫故深吸一口氣,扭頭望着趙無憂。
「已經開始石化了?」趙無憂凝眉。
溫故點點頭,「這個比之前那一個更厲害,連肌肉都開始石化。可惜他逃了出來,所以距離活死人差了最後一步。」
「也就是說,他原本是可以成為活死人的?」趙無憂心頭一窒。
「對!」溫故瞧着屍體,「這人身材魁梧,所以身體素質應該也不差,否則熬不到最後一關。」
語罷,溫故用刀子狠狠戳着胸腔里的臟器,能清晰的聽到,刀刃與臟器碰撞的脆響。
卓雷駭然,這已經不是人的內臟了。瞪大眸子,卓雷不敢置信的望着二人,「這是怎麼回事?什麼叫石化?什麼是活死人?」
「如你所見,這個人還差最後一步,就可以徹底成為活死人。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溫故道,「現在你該相信我們說的話了吧!這個人是被人拿來煉蠱,但是不堪折磨而逃出來的。所以他的身上,從一開始就帶着蠱毒。你們看到的血淋淋傷口,其實是每次煉蠱造成的。」
卓雷面色慘白,「也就是說,如果不抓住那個人,他還可能在瘟疫平息之後,再繼續拿人煉蠱。只要他煉成了,那——」
「那這危害,遠勝過瘟疫。」趙無憂眸色幽邃,「此人不除,天下難安。」
「難怪他的屍身這麼沉,卻原來他已經不是人了。」卓雷懊惱不已,「可惡,世間竟還有這樣惡毒之人,真該千刀萬剮。」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說這個還為時太早,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卓雷道,「該說的一些事情,狗子和阿放想必都告訴你們了,我也就不再重複了。這怪人當初來的時候,有人看見是從我們村外的後山里跑出來的。後來爆發了瘟疫,大家也都沒往這兒去想。村子很快被包圍,村民們只顧着逃命,哪裏還去想瘟疫的根源。」
「後山?」趙無憂低吟,「你去那裏看過嗎?」
卓雷搖頭,「我也想去看,但是我人單力薄,根本闖不過去。裏面有重重防守,不像是官軍,一旦有外人闖入,當即格殺。」他撩起袖子,胳膊上有一道新鮮的傷痕,雖然已經癒合,但是仍舊有些紅腫,「這就是前兩日,我闖後山的結果。要不是我跑得快,此刻已經死在了那裏。」
「重重防守?」趙無憂冷笑兩聲,「還真是有趣,這個破地方,還用得着重重防守?這就說明,問題嚴重了!」
「為何?」卓雷不解。
溫故深吸一口氣,「這就說明,他們根本沒有挪窩的準備。也就是說,等到瘟疫之事平息,他們還會繼續做這傷天害理的勾當,繼續拿活人煉蠱,直到成功為止。」
卓雷一拳砸在石壁上,「這般狗雜碎。」
「這事交給我。」趙無憂道。
卓雷一愣,「你有法子?」
聞言,趙無憂眸色肅殺,冷颼颼的剜了卓雷一眼,「如果不是你的疑心生暗鬼,早點說出後山的秘密,我早就把那兒一鍋端了!你辦不到,不代表別人也辦不到!」
「後山!」趙無憂切齒。
就因為這些狗東西,害妞兒斷了胳膊,還讓她也挨了一箭。趙無憂的肚量慣來小得很,她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所以嘛——不管是誰,最好別落在她手裏!
「溫大夫,查清楚到底是什麼蠱。」趙無憂瞧了溫故一眼。
溫故還在用短刃翻找屍身,「種類應該不少,但到底是哪種蠱造成了這一次的瘟疫,還得慢慢找。他身上的傷口很多,但因為死去長久,想找清楚並不容易。然則,我會盡力。」
「自己小心,當心傳染。」趙無憂低聲提醒,褪下溫故的外衣,悄悄放在一旁的石頭上,轉身往外走。
她對於這些並不在行,而且這裏溫度太低,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
溫故抬頭,若有所思的望着趙無憂離去的背影。
「溫大夫?」卓雷面露愧色。
「出去吧!」溫故熄滅了一個火把,留待後用,「你在這兒也幫不上忙,我先試試看,如果不行我再出去與你們商量。」
卓雷畢恭畢敬的抱拳躬身,「有勞溫大夫了。」
「照顧好他。」溫故輕嘆一聲,「她身子不好,讓她離瘟疫病人遠點。她的命比誰的都金貴,斷斷不能出事,否則就是天塌了的大事!懂嗎?」
卓雷一愣,當即點點頭,拿着火把出去。
趙無憂已經站在了地下河的河岸邊,卓雷快速迎上,「我們現在要幹什麼?」
「幹什麼?難道要等瘟疫徹底蔓延,才去清理屍體?」趙無憂口吻森寒,「我現在問你,你可信我?」
卓雷苦笑,「都這個時候了,如何敢不信。我已親眼所見,你們所言不虛。這所謂的蠱毒,着實害人不淺,荼毒蒼生。」
「荼毒蒼生我管不着,可這一箭之仇,我是必然要報的。」趙無憂踩着石頭過河,「事不宜遲,你帶出狼谷吧!」
「現在嗎?」卓雷心驚,「到了夜裏,狼谷都是狼,萬一遇見狼群怎麼辦?」
「這就不必你擔心了,你只管帶我去後山就是。」趙無憂的記性慣來是最好的,這條路走過一次,她就知道該如何原路返回。
出了山洞,卓雷重新用樹枝將洞口蓋住。
山谷里的夜,寒涼至極。
「就咱們兩個,去後山?」卓雷撫上自己的傷口。
「怕了?」趙無憂問。
卓雷搖頭,「為了鄉親們,我願意一搏。」
趙無憂面無表情的走到平地處,從靴子裏取出一枚小竹棍,一道絢爛的焰火快速衝上天空,頃刻間綻放如蓮。如此星辰如此夜,果然很適合去殺人。
「你這是幹什麼?」卓雷駭然,「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不是說,這狼谷都是狼嗎?單憑你我是不敢輕易出谷的。」趙無憂笑得涼薄,「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讓人來帶我們出去。你不介意,我讓人來接我吧?」
月光下,卓雷面色發青,實實不清楚這眼前的一介布衣,到底是何方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