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輸的徹底(1 / 1)
清軍最擅長的就是野戰,聽說明軍主動出城邀戰,多鐸大喜,擊鼓聚將,率軍迎敵,兩軍在距離近江城十里外的曠野上擺開陣勢,準備廝殺。
明軍只有五千人馬,其中騎兵只有五百人,有甲的士卒兩千人,其餘都是剛入伍沒多久的民壯,武器也不精良,旌旗數量也不夠多,只有每個營頭前面的認旗,但士氣高漲,絲毫不怵,每個士兵臉上都帶着興奮之情,仿佛不是來打仗而是來撿戰利品的。
清軍大陣後方,一片小山坡上是多鐸的臨時指揮所,豫親王坐在傘蓋下用荷蘭進口的千里鏡瞄着明軍陣列,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但是他能感受到明軍的氣勢不弱。
多鐸從十六歲開始上陣殺敵,打了快二十年的仗,和明軍打,和蒙古人打,和朝鮮人打,可謂經驗豐富,對陣的時候敵人什麼成色他用鼻子一聞就能知道,就算再厲害的軍隊,廝殺前也會有恐懼緊張的氣氛蔓延,可是這支明軍似乎並不恐懼。
這並不奇怪,有神仙護佑嘛,這些愚蠢的漢人,只知道自家有神仙,不知道大清有薩滿,有海東青,待會兒夠他們喝一壺的,多鐸瞥一眼空中,海東青的身影隱藏在雲中,有神鵰在,他勝算在握。
清軍出動了兩萬戰兵,排在前面的一萬五都是投降的明軍,這些人只配當炮灰,五千清軍鐵騎在後面督戰,待漢人們自相殘殺的差不多時候再殺出來決定勝負,入關以來的歷次戰鬥都是這樣打的,屢試不爽。
兩軍的最前沿只隔了一箭之地,煙塵中能看到對方的面孔,清軍漢八旗的士兵們還穿着明朝的盔甲,拿着明軍的制式武器,連軍官的認旗都是當初的,唯一變化的是髮髻剃了,改成了醜陋的金錢鼠尾,他們一點也不害臊,反而聒噪着辱罵對面的同胞,讓他們趕緊受死。
明軍和他們對罵,連十八代祖宗都罵完了,但雙方都不敢發動進攻,就這樣僵持着,只是偶爾用弓弩互相射一陣。
多鐸吸取了吳三桂失敗的教訓,沒用騎兵打頭陣,而是以重步兵開路,長牌火銃強弓硬弩,身披重甲的士兵組成龜殼陣,仙人再厲害也是一個人,難免顧此失彼,哪怕用命去填這個窟窿,多鐸也填的起,他的計劃是不惜人命,用十個百人龜殼陣拖住仙人,然後騎兵迂迴攻擊,其他明軍不足為慮,肯定瞬間擊潰敵軍,到時候大局已定,仙人也扳不回來。
再說,還有海東青呢。
高空中的海東青一直在注視着明軍中軍位置,駕馭神鵰的是阿布凱的精魄,在這個高度整個近江城以及周邊一覽無遺,所以軍隊的部署調遣盡收眼底,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往往靠部署伏兵、預備隊來決勝負,明軍在側翼就部署了一支兩千人的輕騎兵部隊,想來這才是殺手鐧。
阿布凱冷笑,因為他看到了劉彥直,這廝拿着他的招牌武器流星錘,就藏在騎兵隊伍中。
海東青一展翅膀向北飛去,來到多鐸指揮所上空盤旋,鳴叫了兩聲,這是他們約定好的聯絡信號,多鐸會意,仰天大笑:「雕蟲小技爾,傳令下去,前軍推進。」
螺號齊鳴,戰鼓擂擂,漢八旗重步兵開始向前移動,近江明軍一陣騷動,他們沒想到敵人居然敢主動進攻,片刻的慌亂後,明軍開始射擊,火銃和弓箭齊發,因為距離較遠,箭矢落在盔甲上叮叮噹噹一陣亂響,火銃的彈丸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給清軍造成的損失極小。
清軍領隊的將軍是立了軍令狀的,今天就算他的人馬全部死光也得打下去,否則項上人頭不保,清軍都是有經驗的老兵了,見對方一輪火銃發射完畢,重新裝填需要時間,趁機向前快速推進,明軍火銃手慌裏慌張裝填着火藥和鉛彈,弓箭手的速度快些,再次搭上箭射出去,距離尚遠,仰射即可,不追求命中率,要的是覆蓋率。
清軍的龜殼陣不怕箭矢,繼續向前推進,明軍這才慌了,自家仙人還不出戰,他們的自信源泉在慢慢消失,清軍在逼近,這邊士氣在瓦解,火銃手哆嗦着裝不禁火藥,弓箭手拉不開弓,拿槍握刀的手在顫抖。
「繼續射!」方承龍大聲命令,一陣稀疏的箭雨射出去,依然沒有效果,十幾杆火銃也零星開火,打倒了龜殼陣前排的清軍,但很快空缺就被填補上了。
「大哥再不動手,怕是要糟。」方承龍心亂如麻,揮劍怒喝:「擅退者,斬!」
沒人怕他,橫豎都是死,逃跑還有一線希望,後排的士兵悄悄溜走,前排的士兵也在不停地後退着,沒打過仗的兵就是慫,哪怕帶兵的將軍有種也沒用。
方承龍見勢不妙,下令使用殺手鐧,隊伍中藏着五架床弩,但是用床弩發射的並不是長矛一般粗細的弩箭,而是五個綑紮起來的棉被。
那不是一般的棉被,而是裹着大量碎石子碎瓷片的炸藥包,關博士這段時間沒閒着,發明出了解放戰爭時期我軍的沒良心炮變種,只是解放軍的炸藥包用的是黃色炸藥,明末的沒良心炮只能使用黑火藥,只是配比做了調整,硝石含量更高,又加了殺傷物和能產生軟殺傷氣體的藥材。
五個炸藥包被投入清軍陣中,捻子正好燃到位置,一聲聲巨響傳來,清軍的龜殼陣頓時出現大片空缺,漢八旗的戰鬥意志畢竟也沒那麼強,突遭打擊,頓時停頓下來,明軍士氣此消彼長,見清軍吃癟,精神頭又上來了,繼續開槍放箭。
清軍的第一波進攻被瓦解,也開始施放遠程武器打擊對方,雙方用弓箭火銃和小型火炮對轟,不需要正面白刃戰,雙方就都能挺得住,不至於立刻瓦解。
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勝利的天平在向清軍傾斜,因為他們的火炮更多,士兵更多,打下去明軍勢必兵敗,於是,伏兵出動了。
埋伏在側翼的兩千騎兵在劉彥直的帶領下殺了出來,沖在最前面的正是劉彥直,他揮舞着鐵榴槤,一馬當先。
海東青早就嚴陣以待,見伏兵殺出,立刻俯衝下來,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劉彥直撲來,一雙鐵爪似乎連鋼鐵都能抓碎,巨喙能擊穿三重甲,阿布凱相信自己的攻擊就算是仙人也扛不住。
那仙人果然是個慫包,見海東青從天上下來,立刻一個鐙里藏身躲在戰馬側面,身旁的士兵們用弩箭一陣狂射,這些尋常箭矢怎能傷到海東青,阿布凱煽動翅膀,撥開箭矢,但是俯衝被打亂了節奏,一鼓作氣的氣勢沒了。
阿布凱繼續尋找着劉彥直,它不顧撲面而來的火銃子彈和箭矢,只盯着劉彥直撕咬,劉彥直沒了昨天的神勇,只顧逃命,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在一群士兵的護衛下鑽進了旁邊的竹林,竹林茂密,海東青鑽不進去,急的在上空盤旋。
多鐸看到了這邊的情形,明軍伏兵不過爾爾,他根本不在意,大薩滿拖住了仙人,他這邊勝算就更足了,令旗揮舞,戰鼓擂擂,清軍全面押上。
方承龍見清軍排山倒海般壓過來,急令鳴金收兵,其實不用他敲鑼,明軍也已經崩潰了,後隊變前隊,丟掉兵器撒丫子就跑。
「贏了。」多鐸放下千里鏡道,他看出明軍即將崩潰,南蠻子就是弱,一觸即潰。他仿佛已經看到,清軍攻入近江城屠城三日,自己的旗幟插在揚州城頭,八旗健兒們在長江飲馬,南明弘光皇帝束手就擒的一幅幅場景。
但是他高興地太早了。
躲在竹林里的並不是劉彥直,而是假扮成他的姬宇乾。
真正的劉彥直此刻已經在清軍大營中,他身後倒伏着上百具屍體,都是滿清的大內高手,專門護衛大薩滿的御前侍衛。
阿布凱本尊站在一塊地毯上,衣袂飄飄,雙眼緊閉,他的精魄在海東青身上,本尊並無知覺,絲毫不知道危險的臨近。
但是遠在戰場上的阿布凱精魄卻感受到了本尊受到致命威脅,情急之下,他脫殼而出,驟然失去指揮的海東青如同秤砣般從天上掉了下來,摔在土窩裏翻了幾個跟頭。
明軍沖了過來,正要揮刀將這個扁毛畜生剁了,姬宇乾大喊道:「住手!」
……
清軍大營,阿布凱猛然睜開了眼睛,精光四射。
晚了。
破空之聲傳來,劉彥直手持一柄雁翎刀,腰部發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划過阿布凱的脖頸,這一刀砍得利索之極,細長白皙的脖頸上之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痕,慢慢才滲出血來。
「你你你……」剛恢復了神智的阿布凱手捂着脖子,指着劉彥直說不出話來,堂堂大薩滿,居然死於偷襲,他不甘心!
「我我我,我怎麼了?」劉彥直在靴子底上蹭蹭刀鋒上的血,沖阿布凱做了個鬼臉。
後者的腦袋從脖頸上滑落,切口平滑,血從腔子裏噴出,屍體不倒,依然衣袂飄飄。
劉彥直從腰間拽出豬皮囊來,將阿布凱的腦袋裝進去,忙不迭的放火去了,他先燒糧草輜重,再燒營帳,放火時特地加了一些中藥,煙柱漆黑,直上雲霄。
多鐸穩坐傘蓋下,笑看明軍大敗,兒郎們摧枯拉朽,全殲明軍攻克近江,就在今朝!
忽然多鐸覺得哪點不對勁,似乎贏得太容易了,他拿起千里鏡仔細觀察戰場情況,明軍不像是詐敗,裝是裝不出來的,他們分明是真敗。
難道是另有伏兵,多鐸下意識回頭望去,只見遠方狼煙沖天,正是自家大營方向。
「漢人卑鄙,故技重施!」多鐸大怒,他惦記着大薩滿的安全,急忙命手下一佐領帶騎兵馳援。
忽然一個東西從天上掉下來,正落在多鐸馬前,王爺定睛一看,是個皮革制的囊袋,裏面裝着東西。
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多鐸讓親兵打開皮囊。
親兵下馬,撿起皮囊打開,裏面赫然是大薩滿阿布凱的人頭。
人頭剛砍下來沒多久,還帶着溫度,栩栩如生。
大薩滿死了!海東青亡了!這是老天要亡我大清的節奏麼!
多鐸就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心臟巨疼,他不知道自己瞬間心腦血管一起崩裂,親兵們就見王爺一口老血噴出,跌落馬下,還是頭先着地,他們趕緊上前掐人中,灌馬奶,救了半天,終於是回天無力。
清史記載,大清豫親王、定國大將軍,愛新覺羅.多鐸,順治二年戰死於近江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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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輸的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