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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法術不是什麼好東西吶(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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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竹青和她的徒弟兩人戴上了兜帽快步前往地圖上標識的建築物。儘管已經低調前行了,也遮着臉,但仍然掩蓋不住步履中的軍人氣質。不斷有醒目的平民見了他倆就讓道,這雖然加快了行動速度,但卻不是什麼好現象。

    她的擔心成為了現實──遠處有一個平民看到了他倆低頭遮面直奔這裏而來,立刻顯得有些慌張,轉身鑽進了目標建築物里,並鎖上了門。

    「快!」

    竹青沖了上去,一躍而起抬腳將木門踹成齏粉。陣陣尖叫,門後剛才慌張躲藏的平民滿臉插着碎木,被踢擊的衝擊力狠狠的砸在對面的牆壁上昏了過去。還有四五名平民立刻抱頭逃走。

    「追審官辦案!立刻趴下!」

    徒弟掏出了長劍大喝道,但出人意料的是沒有任何一名平民停下腳步,反而跑得更快了!「立刻趴下,否則殺無赦!」他重複了一遍,但依然毫無效果。

    當他正發愁如何將慌張逃走的平民全部禁錮時,卻見竹青揮舞鎖鏈劍,將人們逐一砍斃。擊殺平民的場面並不怎麼令人心情愉快,徒弟好不容易按住一個人卻眼睜睜看着身下那人被竹青一劍砍中,身首異處。

    他怔在原地,望着竹青,不知道該說什麼,卻是她先開口道:「別多想,我們的所作所為代表的即是正義。既然警告已達,他們卻置若罔聞,就是共犯。窩藏罪犯並且拘捕本就是死罪。」

    嗯。

    徒弟聽罷點點頭。

    竹青說的並沒有錯。他就是崇拜她充滿正義感原則性強的這一點。有的時候他甚至感覺竹青的正義感強的有些過於鋒利,儘管聽了許多遍解釋,他也始終無法理解竹青那份過度的正義感從何而來……但,總歸是好事吧。

    「你還年輕,我再次提醒你。黑暗即是邪惡,法術即是邪惡,不要猶豫,不要遲疑,若是我們這些執法者都心存動搖,善良的百姓又該相信誰?」

    聽完這番話徒弟的心情熱血沸騰,正氣浩然。

    由於騷亂,裏屋衝出來幾個人。雖然披着破舊的連帽斗篷但依然可以辨認出是訓練有素的軍人。

    竹青當然沒有回應對方的問話,直接展開激戰。從標誌建築物里出現的人物,不是異教徒也是相關人士,他倆輕裝辦案沒有餘力將疑犯帶回去逐一審問,反抗者一律就地處決!

    敵人紛紛用聖光法術抵擋,同時又用黑暗系法術隱藏自己。「是黃昏教徒!找到他們了!」竹青興奮的大喊着。

    黃昏教總是把手伸向晝夜雙方,莫說第八區郊外這種邊境之地,有時連腹地也有潛伏人員。她恨這種偷偷摸摸的傢伙,和在潔白無瑕的輕紗里鑽進了幾隻臭蟲一樣令人咬牙切齒。今天終於得償所願找到了黃昏教徒藏匿的老巢。

    手起刀落。

    紛紛斃命。

    露面的這些人似乎都是小嘍囉,不可能是竹青的對手,甚至毫無招架之力。

    他倆衝進了裏屋,看到不斷有黃昏教徒從一個偽裝成民居的地窖里跑了出來。從開天闢地血色黃昏教成立以來,不知名的原因,他們總是喜歡躲在地下──地下教堂地下基地地下通道,今天也是如此,貌似他們永遠也不會長進。

    竹青此刻心想,自己永遠也無法和這幫黑白雙修毫無信仰吃裏扒外的黃昏教有任何交集了。

    她邊斬殺敵人邊苦笑喃喃道:「真想看看黃昏教的教皇長什麼德行。」大概像土撥鼠的頭目般醜陋吧。

    對他們完全沒有好感。

    順着通往地窖的階梯,憑藉着昏暗的火把,竹青兩人一路兵來將擋將衝出來的教徒紛紛擊斃。在黑暗無光的通道盡頭似乎敵人永無止盡。

    徒弟艱難的砍趴一名格外強悍的法師之後,他不禁對竹青說道:「青姨,有點不太妙啊……這已經是第三個隊長級別的黃昏教徒了,擊殺的地接教徒也不下五十人,砍得我手都軟了。我們是不是誤闖了他們的分教堂?」

    竹青沒有回應。

    她也有同樣的顧慮。確實,敵人比她預想的要多上幾倍。根據最初的線人透露,有一群小規模的夜族施法者潛伏在第八區郊外的民居里,脅迫平民藏身於此,並密謀對英雄陵園進行破壞。但誰料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在夜族人的背後竟然有大規模的黃昏教撐腰予以支援。這個人數、這個規模……搞不好真的是分教堂級別的。

    「青姨?我們去尋求增援吧,僅憑我們兩人……」

    「不。狡兔三窟,一旦我們原路返回率兵前來,等待我們的恐怕只剩下一座連法術儀式痕跡都被抹除一乾二淨的空蕩地窖了。」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發生。她退無可退,也不想退。在晝族的境內朗朗晴空之下居然建立了異教徒的分教堂,簡直無法容忍!

    她怒容漸起。

    徒弟不再多言,也不敢。

    殺至盡頭一道大門時,兩人身上已滿是傷勢疲憊。竹青感覺自己握着長劍的手都有些微顫……

    破門而入。

    不虛此行。

    在一個光線昏暗的大型地窖里,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頭頂的石磚縫隙中不時滴落渾濁的液體。火光搖曳之下,無數燭火圍繞着二十多名身穿黃昏教中階信徒制服的法師,此刻正聚精會神的施展着法術。整個大廳里充滿了如同鼻涕蟲般噁心的濃郁魔能素,在地面上用鮮血勾畫的術法儀式的圓環圖案上空飄蕩。那些異教徒低聲喃喃着咒語,聚精會神的規律的搖晃着上身,盤腿坐在圓環外圍,甚至沒有理會竹青兩人的闖入。

    咒符的正中央躺着一名年約四五歲的小女孩,衣衫單薄,皮膚上塗滿了各種咒文。應該就是整個儀式的關鍵所在了!

    竹青有種不妙的預感,似乎某種重要的儀式已經正在進行,刻不容緩!

    她縱身躍起,劍尖向下刺向小女孩的心窩。

    卻被一道光束擊中。

    竹青身在半空中無法躲閃,只能用長劍硬抗。這道光芒充斥着強大的魔能,力道沉重,擊在劍身立刻爆炸開來,將她轟翻在牆。

    一口鮮血。

    「青姨!」徒弟立刻上前攙扶起她,後者的上臂和肩頭已經被炸的皮開肉綻。

    在眾異教徒後面的陰影之處漸漸走出來一個人,身材瘦小卻擁有令人皮膚刺痛的魔能,每向前踏出一步都令人膽寒。那人摘下兜帽的瞬間,竹青和徒弟都驚呆了!

    一名非常年邁的女子,皮膚鬆弛牙齒不全眼袋下垂,臉上的皺紋如時間殘忍的在岩石上鐫刻下一道道深深的凹痕。她伸出枯樹枝般的雙手顫顫巍巍,名副其實的皮包骨。僅僅走了幾步就快被似有似無的風吹散。

    對方冷冷的笑了笑:「竹青,看到恩師還不行禮?」

    「師傅?」

    「還不行禮麼?」

    「額!」

    竹青捂着傷口,咬着牙,遲疑再三,終歸還是單膝跪地行禮了。眼前的老嫗是將竹青一手訓練培養甚至提拔上來的恩師,也曾是異教徒追審官的高階長官,現已經退休多年。為什麼……

    竹青腦子有些混亂,完全不明白髮生什麼了事情。「師傅,您為什麼……在這裏做什麼呢?是在抓捕異教徒嗎?」

    老嫗笑而不語。

    竹青突然站起身:「我知道了,您一定是在抓捕異教徒對吧!這一定是您喬裝潛伏之後以自身為誘餌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妙計!對吧!」

    沉默。


    「……對吧……」竹青的聲音越漸微弱。

    無人回答,唯有令人絕望的喃喃聲延綿着。

    徒弟拽了拽竹青,搖了搖頭。她明白徒弟是什麼意思。畢竟連她自己也無法相信這個說辭。眼前的一切光景已經很好的說明了一切,但明白歸明白,相信歸相信,這是兩碼事。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的表情扭曲了,也許是苦笑,也許是強忍着哭泣,沒人說得清。

    「師傅,究竟是為什麼……」

    「為了青春,一切都是為了青春啊。」老嫗笑了,面容邪惡盡顯,「看到地上躺着的那個女孩了嗎,幾分鐘之後她就會變成我,這是一個偉大的轉生儀式。我進入她的身體裏,靈魂轉移,你能聽懂吧,呵呵。」

    「不,我不懂。人人都會衰老的,為什麼非要……這樣做吶?」

    「放屁!」老嫗突然憤怒了,「什麼叫人人都會衰老!你這麼年輕當然什麼都不懂,衰老的痛苦和悲哀!我為了白色共和國盡心盡力,為了晝族獻出了整個青春!他們得到了什麼,是和平與安定,是因為無數個像你我這樣的傻瓜在光明之下不斷忙碌着,抓人殺人審問拷問。這就是特麼的光明的世界?我為什麼窮盡了一生卻只看到了黑暗?看到了絕望?看看我,看!」說罷,老嫗抬起手掌啪啪的扇着自己的臉頰,鬆弛的皮膚猶如空了皮囊水袋反覆抖動最終還是垂了下去,「這就是我得到的!衰老!遭人遺忘!」

    在她的咆哮聲中,竹青無言以對。

    「我為了晝族做了這麼多,為什麼偏偏要孤獨衰老死去?我反問你,為什麼生命教皇常永健已經活了四百多年了依然是鶴髮童顏?」

    「教皇的事情我不敢妄加揣測……」

    「因為黑暗。」老嫗冷笑道,「你以為在搞轉生這一套只有我自己嗎?」

    竹青無語了。

    她確實在前不久剛剛阻止了一起妄圖私用法術擾亂生死壽命的邪術儀式。她這才想起來,當時的儀式咒文和眼前的同出一轍。莫非……當時的就是轉生儀式,現在也是,而之所以那個異教徒會轉生之術全都是恩師……傳授的?

    她心裏好亂。

    她不敢向恩師問出這個疑問。

    她擔心自己的心智承擔不起如此殘酷的現實……一生追求的正義,維護的秩序,進行的努力,抓捕的犯人……還有沒有意義……自己的恩師執法犯法,自己的教皇私下進行了黑暗的轉生儀式奪取無辜之人的生命,與黃昏教串通,在朗朗晴空之下一手遮天。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什麼是正確的?

    徒弟抓緊了竹青的肩膀用力搖晃,並大喊着:「青姨,振作啊!」

    振作?

    又該向什麼方向振作?

    等到竹青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呼吸紊亂,大口喘着粗氣,胸中好像燃燒一般,胃裏翻江倒海。眼前的光線越發黑暗,她頭重腳輕的跌坐在地,嘴中忽然湧上來一陣腥味。

    她氣急攻心,吐出了一口鮮血。

    「……你錯了,換作是我,就算衰老也不會試圖用邪術回復青春……絕不會……」

    她說罷無力的跪倒在地上,聽着頭頂方向的恩師發出了瘋狂的嘲笑和辱罵。

    她看着旁邊的徒弟怒吼着持劍衝上前。

    她聽着廝殺聲。

    「住手……你打不過……她……」竹青顫抖着伸出手想要阻止徒弟赴死,卻來不及後者為了保護她挺身而出。一切都是徒勞的,她就那樣眼睜睜的盯着恩師將徒弟轟倒在地,並踩着後者的頭。

    竹青的意識越來越遠,感覺即將昏倒。狂笑是她最後聽到的聲音,住手是她最後說的話語。

    等竹青再次清醒。

    大廳里已經一個活着的敵人都沒有了。

    她全身如同用鮮血洗過澡,潔白無瑕的鎧甲已經染紅,背後的追審官紋章已經被血漬掩蓋。她手中的長劍不斷滴着敵人的血,腳正踩着恩師的胸膛。恩師面目猙獰斷氣在竹青的腳下,額頭還開了一個大洞,通透。房間角落裏橫七豎八躺着二十多名異教徒的屍體,死相悽慘。

    徒弟身負重傷的癱坐在地,似乎撿回了半條命,懷裏還抱着那個救回來的女孩。

    竹青意識到是自己失去意識之後暴走了,殺光了所有敵人。

    也好……

    「青姨!」徒弟突然吼道,「我知道你很憤怒,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聽我的勸告!」

    竹青回過頭去看着心愛的徒弟,後者臉上非但沒有感激,反而是震怒的表情。她不明白剛才暴走時發生了什麼。

    徒弟抱着女孩連連向後退,似乎在警戒着竹青。

    「青姨,我再說一次!這個女孩是無辜的,你不能殺她!」

    竹青聽罷全身震了震。她似乎剛才打算連無辜的女孩也一起殺死,為什麼……不,不為什麼,當然應該殺掉啊!

    她再次握緊長劍,步步逼近:「謝謝你的提醒,確實,我應該殺了她。」

    「她是無辜的!」

    「無辜?」竹青聽罷哈哈大笑,身形不斷搖晃着,似乎受傷不輕,「她就躺在法術儀式的正中央,就是那該死女人的替身,即將成為邪惡的新化身,也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更是最關鍵的一環。無辜?」

    「她是受害者啊!」

    竹青聽罷冷笑一聲:「哦?怎麼證明她不是一夥的?你憑什麼相信她?就因為她是小孩子?這個世界還有任何人可以相信嗎?對了,都怪法術,法術讓所有人都瘋狂了,都邪惡了!看看那該死的女人,背信棄義!背叛了我的信任!背叛了我們的信仰!她可是我的恩師啊,如今我還能相信誰?」

    她有些被氣瘋了……

    或者已經瘋了吧……

    沉默許久之後,徒弟用身體緊緊保護住女孩,冷冷的一字一頓的回答道:「你也背叛了我的信任。我只知道,你,是邪惡的。」

    竹青聽罷驚愕的盯着眼前的少年。曾經手把手帶出來的徒弟此刻已經變成了陌生人,就如同幾分鐘之前的恩師一樣。

    她已經再也無法承受更多的刺激,遂奪路而逃。

    竹青逃走了。

    逃離了地窖。

    逃離了第八區。

    逃離了晝族境內……她對黃昏區感到噁心,唯一的去處只剩下黎明港了。

    她從此將一切過錯都安在了法術上面。傾注半生的信仰和奮鬥卻只消一瞬間就全盤崩潰……都是法術!都是法術!都是法術的錯!

    而她的徒弟也從此對竹青懷恨在心,覺得她背叛了信仰,背叛了祖國,更背叛了善良。很久之後,他終於如願以償在第七區的城牆上與竹青一戰。

    最後那個女孩獲救了。恩師挑選女孩作為轉生體是有原因的,她有着百年難得一遇的極高魔能體質以及一顆天生純潔的心。順便一提,那女孩有個好聽的名字──冰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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