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明豐錢莊的歸屬 二(1 / 1)
牧景站立起來了,站在窗邊,來回的踱步,隨着步伐的走動,他的思緒也在告訴的轉動起來,但是還是有些一籌莫展。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題。
不是說,你選擇放手,或者不放手就可以了。
如今他是天子。
大明的天子。
他要對負責的人,不再是牧氏,不再是一小撮人,而是天下人,所以他必須要維持一個無私的形象。
帝王與民爭利,乃是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但是他還得考慮,哪怕他願意放手,最後明豐錢莊,會走向一個什麼樣子的未來了,是失去它的影響力,還是會更上一層樓。
這些他都得想。
想當初他締造明豐錢莊的時候,並沒有想這麼多,那時候,他其實是沒有想過當天子的事情,感覺太遙遠了。
「孔明,在你面前,朕就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牧景停下腳步,嘆了一口氣,對胡昭說道:「你們想要明豐錢莊,朕知道,這是沒有私心的,為的乃是朝廷,朕不怪你們,但是朕也不說隨隨便便就能防守,首先,你們要明白一件事情,真雖為天子,亦乃一家之主,一族之長,明豐錢莊和皇家,和皇族,都牽連甚深,已經被很多人認為是牧氏的東西了,貿貿然要是交出去,朕對不起生之養之的家族,也對不起家庭!」
「陛下,若是其他事情,吾等可理解,可明豐錢莊,恐怕還真要陛下做點犧牲才行了,不是因為它價值太大,而是因為它影響力太大,不能掌控在朝廷手中,日後必生事端,陛下乃英明神武,而且善於商道,自然可能執掌如此龐大的財富,可若是日後之帝王,沒有陛下的掌控力,這就是一柄雙面刃,為日後太平,吾等哪怕明知忤逆陛下,恐怕也必須要做一次了!」
胡昭拱手,緩緩的行禮,深沉的說道。
他也不想在這時候,削弱牧景的皇權,而且也削弱不了,牧景是開國之君,雄才偉略,而且善於弄權,權力能放下來,也能控制得住。
但是他作為大明丞相,昭明閣的首相,他必須要為未來着想,眼光不能局限在現在。
機會只有一次。
如果如今不去做,日後明豐錢莊就將會是一個爭起來沒完沒了的話題,到時候還會因為而引發動亂,也是有可能的。
明豐錢莊,如今是大明皇朝第一商道巨頭,任何的商行,任何的商號,都沒辦法和明豐錢莊相提並論。
明豐錢莊有兌換錢幣,也有發行大漢通寶的權力。
明國之前屬於大漢諸侯國,發行的通寶是大漢通寶,今年估計是來不及發行大明通寶了,但是明年肯定就要發行大明通寶。
如果明豐錢莊一直沒有歸屬權,那麼明年政事堂會不會選擇把大明通寶交給了明豐錢莊來發行,這還是一個未知之數啊。
當然,即使失去貨幣發行權,明豐依舊是一個不可動搖的龐然大物。
如今天下動亂,錢幣混亂,唯有西南,大明統一,從一開始就已經着手了貨幣的問題了。
大漢通寶的發行,迅速的代替目前天下所有的貨幣,包括靈帝時期所發行的五銖錢,都已經失去了市場。
不要說在西南,哪怕天下,大漢通寶都是一種存在價值的貨幣。
而作為唯一有發行權的明豐錢莊,也憑藉着發行,一下子擴大了自己的影響力,瞬間的贏得了很多的百姓的認同。
明豐錢莊還有儲存借貸的業務,開啟了銀行的一些理念,瞬間把整個商界都融進來了,和各方面商行商號的關係都非常好。
說句不好聽了,朝廷如果說一句,明豐垮台了,整個商道都要哀嚎三日,那些存錢的,欠錢都會鬧起來,商人的尊嚴可以沒有,但是商人的利益,是不允許被踐踏,是真的會引發動亂的。
正因為影響力太過於龐大,昭明閣不可能一直放心讓明豐錢莊游離在朝廷體系之外,成為一個權力真空點。
如今牧景執掌大權,倒是無所謂,牧景治理之下的明豐錢莊,比他們任何人都要好,還有當今皇后,那更是手腕過人。
只是天子和朝廷,總需要有一個制衡,很多事情需要未雨綢繆。
這一點,胡昭從來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大明,既然已經確定下來,依法治天下,那麼哪怕天子,都不能遊歷在《明科》z之外,必須要納在其中。
「話倒是沒錯!」
牧景也認可胡昭:「朕也認為,把明豐錢莊放在朝廷之內,是沒問題的,但是不一定是給政事堂,而且朕給了,政事堂就能玩得轉嗎?」
他自認為不會用到明豐錢莊這柄刀,但是日後那些人呢,把它游離在權力體系之外,終究是不現實的。
必須要納入朝廷體系。
不過怎麼一個歸屬,還得談。
也不是一兩天能確定下來了。
明豐錢莊已經牽涉了太多了利益了,一動起來,必然是石破天驚,所以必須要有一個萬全之策。
「陛下是不是太小看政事堂了,別說政事堂,戶部足以鎮住了明豐錢莊!」胡昭自信的說道。
「你們若有如此能耐,就不需要上奏了,他劉勁不是有本事嗎,結果撞的頭破血流的,若非有人手下留情了,他就得丟臉丟到全天下去了!」
牧景撇了胡昭一眼,冷漠的說道。
胡昭聞言,微微苦笑。
當初劉勁還是太心急了,被蔡琰教訓了一番,這事情很多時候雖然只是局限於朝廷內部知道,但是一些商界之人,肯定是清楚明白的知曉的。
傳出去了,劉勁這個執掌政事堂,僅次於牧景胡昭之下的參政大臣,恐怕就真的成為了天下的笑柄了。
「陛下,皇后娘娘應該母儀天下,而非……」
胡昭想了想,打算從人物形象上尋找突破。
牧景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胡孔明,朕和你們講道理的時候,你們最好講道理,不然破了底線,讓朕也變得不講道理起來,朕怕你們會哭!」
胡昭聞言,頓時有些沉默了。
他們如果打算從這方面攻擊皇后,那不是劍走偏鋒,而是有些逾越底線了,這必然會引起牧景的強烈反擊。
蔡琰能執掌明豐錢莊,那是牧景一手促成的,不僅僅是允許,還有鼓舞和交待,蔡琰就是他一手培育出來的女強人。
不過在這個女子地位卑微的時代而言,蔡琰這種行為,是要被士林給討伐的,於禮不合,禮制必然會制止。
這是牧景從來不是一個注重禮制的人,他想要做什麼,別說胡昭,哪怕胡昭加上蔡邕,想要阻止都難。
大家都在規矩裏面鬥心眼,那麼是能和牧景勢均力敵,臣權能和皇權掰手腕,但是一旦破壞了規矩。
牧景的兇殘,還真能把他們給活活的玩死。
「陛下,不管如何,臣始終認為,明豐錢莊要想有未來,必須要形成一個新的規範,也要建立一套新的制度!」
胡昭退而求次,打算內部進行突破。
他們既然敢把奏本放在牧景面前,就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從劉勁輸給了蔡琰開始,從內部突破就成為了劉勁的一個想法,這幾年,他無聲無息了,已經招攬了不少的掌柜了。
如果從內部形成突破,那麼蔡琰將會被架空。
不過牧景認為,他們是想的太理所當然了,改制是目前大明朝廷的一個基調,他們拿住了牧景的箭,打算反射回來了,牧景也認了。
可如果想要玩內部架空的遊戲,他們加起來,都未必是蔡琰的對手。
不過牧景不會的點醒他們的。
就如同他對地方制度進行改制,對朝廷制度進行改革,那都是真槍實彈的打一場,才有了結果。
同樣,他們想要顛覆如今明豐錢莊的權力,也必須要和蔡琰過一手,除非他們能把蔡琰拉下大掌柜的寶座。
不然想要拿下明豐,是比較艱難的事情。
而且他們的機會不會很多。
牧景儘可能的在這幾年裏面,穩定新政,一旦新政穩定下來了,必然有一段過渡期,到時候牧景會停下腳步。
他們失去了這一股東風之後,如果還想要對明豐錢莊動手,那就需要耗費更多的人力物力了,甚至會弄得兩敗俱傷。
這也不是朝廷能承受得起的,要是到了最後,鬧的朝廷不安,說不定牧景就會殺幾個人來的平息紛亂。
他們損失更大。
「孔明所言不錯,不過朕也有想法!」牧景笑了笑,道:「你們要改制,要重新建立一套運行班底,朕不反對,但是起碼你們要給朕看到,你們的人,比如今錢莊的掌柜們,更有能力,不然明豐一個能為朝廷征戰天下,平定江山而增添無數財力的一個錢莊,突然之間被你們弄得一團糟,讓我們在戰爭之中,因為財力不足而敗北,那別說朕,就算是軍方,也未必會放過你嗎!」
打仗打的就是國力,國力不僅僅是糧草,而是財力,有了財力才能營造更多的武器裝備,有了財力才能購買更多的糧草,才能有更多的衣服營帳。
明豐錢莊,在為大明財力的貢獻之中,是排在第一的,不說其他收入,單單是明面上的納稅,那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大明善待商戶,但是商稅卻一而再的調高了不少,每年明豐錢莊在各方面商稅上給戶部所貢獻的,那都是無人能及了。
單單這一點,都不能讓明豐錢莊亂起來了。
「陛下的囑咐,臣聽懂了!」胡昭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拱手,詢問:「那陛下認為,政事堂該如何做?」
他這話也很漂亮,把皮球丟回給了牧景,就看牧景自己的怎麼踢出去,這樣才好的應對了。
不然牧景總是藏着掖着,他也不好做事情啊。
「政事堂怎麼做,朕就不管了!」牧景道:「不過你要問朝廷應該如何應對,朕倒是可以告訴你的,凡事以成績說話,誰能為朝廷貢獻更多,誰就能有權力,朕也不會偏袒任何人,於朝廷,於天下,朕是天子,哪怕是皇后,朕也不會偏心!」
他這話冠冕堂皇,也沒有一絲的漏洞,哪怕胡昭心裏面明明清楚,牧景是偏袒皇后了,他也沒辦法把這話說出來了。
因為至今為止,皇后娘娘的確做的很好,在執掌明豐錢莊這件事情上,大多數人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非就是看到了皇后娘娘創造的價值。
這世界,終究是天下攘攘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
哪怕這個時代對女人苛刻。
哪怕這個時代沒辦法容許女人拋頭露面的做事情。
那也沒辦法抹殺去,皇后娘娘親自執掌的明豐錢莊,給朝廷帶來了多大的利益,給大明天下百姓,帶來了多少的機會。
「陛下,臣懇請,上廷議!」胡昭把心一橫,決定用最後一招。
「上廷議?」
牧景微微眯眼。
廷議,廷推,就是他依照歷史明朝建立起來了一套體系,廷推就是推舉部級天官以上的官吏才會召開的投票大會,廷議顧名思義,就是遇到沒辦法決定的事情,才會召開朝廷會議,通過投票決定。
其實牧景認為,歷史上明朝的這套制度,已經很接近現代君主立憲了,只是明朝在後期腐敗了,所以牧景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再好的制度,還是要靠人。
不過好的制度就是好的制度,能讓權力更加的清楚,更加的透明化,反而是一件好事,權力最怕就是失去制衡,有時候感覺自己一直都被所有的目光給盯着,反而能讓權力不會失控。
「臣認為,此事已涉及大明體制,有影響大明江山之意,一人之力,難以決斷,上廷議,方能公平公正的決議,成敗無悔!」
胡昭姿態放的很低。
「胡昭啊,你有時候總在提醒朕,朕所謂的改制,根本就是一種自作聰明而已!」牧景突然有些感嘆起來了,他看着胡昭,道:「甚至有時候,朕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總說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所以朕一直在努力不要讓自己獨享大權,怕朕會迷失在權力之中,畢竟多少開明之君,晚年昏聵的不計其數,朕想要以此為鑑,所以一直以來,都不願意把權力攬的太重!」
他的面色冷下來,繼續說道:「可你們總能讓朕有一種不願意失去權力的感覺啊!」
皇權臣權,在無時無刻的碰撞。
他自己建立的規矩。
卻被別人利用起來了對付自己。
這種感覺,特別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