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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鬧鬼的縣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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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泰縣城門大開,鼓樂喧天,一群穿着長袍馬褂的士紳們在吹鼓手的陪伴下走了出來,一個個滿臉堆笑,分列兩旁,恭迎江北護軍使駕臨。

    旗手先打着陳字號的牙旗大搖大擺進了城門,陳子錕謙讓道:「柳縣長,請。」

    「陳大帥,請。」柳縣長也道,兩人哈哈大笑,並轡而行,但柳優晉卻很識趣的往後退了一個馬頭的距離,讓陳子錕先行一步。

    鄉下吹鼓手奏的是拉魂腔大戲《將軍令》的曲子,威武雄壯,倒也應景,縣城的父老們都穿着簇新的馬褂,笑的很拘謹,有幾個白頭髮的老頭,瓜皮帽後面還垂着小辮子,陳子錕下馬和他們一一見禮,護軍使的平易近人讓他們僵硬的笑容略微變得自然了一些。

    緊接着進城的是鑒冰和姚依蕾乘坐的汽車,顯然南泰縣的父老們從未見過這種不用牲口拉的洋玩意,麻木的臉上露出些許驚訝的表情,卻又瞬間恢復了鎮定。

    「嘻嘻,你看他們,還留着辮子呢。」姚依蕾低聲道,她從窗簾的縫隙中瞅着外面的景象,有了殺虎口的那一出,她再不敢在大庭廣眾下露臉了。

    「是啊,都是些老頭子,死氣沉沉的。」鑒冰附和道。

    道路是用青石板鋪成,馬蹄鐵在上面敲打着,發出清脆的聲音,路兩旁的房門上插着五色國旗,看起來倒也有些張燈結綵的味道,只是這歡迎儀式參加的人太少,顯得有些冷清。

    陳調元派來的這個加強連還真給陳子錕漲了不少面子,士兵精神抖擻,槍械也很精良,相比之下,縣裏的武裝就不成體統了-----實際上這幫穿黑制服的並不是警察,而是縣裏的團丁。

    被士兵押解着的十二名土匪大大吸引了不少眼球,護軍使旗開得勝,上任伊始就生俘這麼多的土匪,歡迎人群中竟然發出些許喝彩的聲音,陳子錕聞聲望過去,是個穿米色西裝的年輕人,梳着分頭,在一幫長袍馬褂中顯得格外突兀。

    「那個人是誰?」陳子錕問道。

    「哦,他是縣城大戶龔家的少爺,在省城念大學的。」柳縣長介紹道。

    陳子錕不動聲色,多看了那個姓龔的年輕人兩眼。

    縣城不大,只有兩條街,城中央一個大院落,磚牆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經坍塌了,中間一座氣勢雄偉的三開間大門,正對着大門的是宣化牌坊和照壁,柳縣長說,這就是南泰縣的縣衙,前清乾隆年間所建,距今已經不少年頭了。

    縣衙是南泰縣城裏規模最大,最像樣的房子,護軍使隨行人馬眾多,唯有住在這裏才合適,最外面的大門是縣門,進去之後是石板鋪就,長長的甬道,左邊有一片低矮的房舍,據說是縣監獄的所在,裏面還有座小小的獄神廟,護軍使俘虜的土匪就可以關押在裏面。

    甬道右側是一片白牆灰瓦的房子,看起來比監獄氣派多了,柳縣長說那是縣衙管驛和衙神廟的所在,負責衙門迎來送往的事務,家具擺設都比較新,護軍使可以暫住在那裏。

    再往前,又是一座氣派非凡的三開間大門,這是縣衙的儀門,嚴格來說,進了這扇門,才是真正的縣衙,外面那些不過是衙門的附屬建築罷了。

    儀門上插着兩面五色國旗,黑制服白綁腿的保安團丁持槍敬禮,陳子錕下了馬,姚依蕾和鑒冰鑽出汽車,在護兵們的簇擁下,走進了儀門,柳縣長依舊在旁介紹,娓娓道來這些建築的來歷。

    「兩邊的房子是衙門六房,兵刑工利戶吏的書吏們就在裏面辦公,左邊後面靠牆是馬號和三班衙役歇腳的地方,右邊這四間房是典史衙,再往前就是衙門正堂了。」

    眾人一起仰頭看着這座縣衙最高大的建築,屋頂上青色的瓦片中間雜草叢生,大門兩側是高高的木頭柵欄,顏色早已褪去,正堂之上,兩旁還懸掛着水火棍,公座後面,高懸牌匾,黯淡的四個大字「明鏡高懸」似乎在無言的傾訴着過去的故事。

    正堂左右兩側分別是主簿衙和縣丞衙,後面就是宅門,穿過之後是一片空地,中央擺着一口大水缸,想必原先是用來養魚的,如今裏面積滿了雨水,上面還生着綠苔。

    二堂是知縣回見貴客兼辦公的場所,如今是柳縣長辦公的所在,擺着棕床,寫字枱,臉盆架等家具,都是式樣最簡單的,桌上擺着報紙和文件,牆上掛着一柄寶劍,窗台上放着幾盆花草,看來這位縣長還是個雅人。

    「諸位,縣衙里空房間不少,可以讓兄弟們在此歇息,只是床板和鋪蓋暫時無法解決,縣裏實在太窮了。」柳優晉飽含歉意的說道。

    「不礙事,夏天怎麼都方便。」陳子錕道。

    姚依蕾趴在窗台上說道:「這後面是什麼地方。」

    原來二堂後面還有一堵圍牆,垂花門上掛着碩大的鐵鎖,鎖上面積滿灰塵,想必很久沒有人進去過了。

    「這兒……是縣衙的後宅。」不知為何,柳縣長的語調有些怪異。

    「就是說,知縣的家眷就住在裏面?我想進去看看。」姚依蕾並沒發現柳縣長的異狀,饒有興趣的說道。


    柳優晉遲疑了一下,還是拿出了鑰匙,解釋道:「現在是白天,看看也無妨,晚上最好不要接近這裏。」

    這下姚依蕾更感興趣了:「為什麼?」

    柳優晉欲言又止,走過去搗鼓了一番,終於打開了生鏽的鐵鎖,用力推門,吱吱呀呀的聲音傳來,兩扇門慢慢打開,一股陰風從院子裏竄出來,柳縣長不禁打了個寒顫。

    姚依蕾興沖沖的跑了進去,陳子錕帶着鑒冰、閻肅、青鋒和副官馬弁等人也跟着進去了,院子很寬敞,白牆灰瓦的房舍婉約典雅,牆壁上排滿藤蔓,一池碧水中,淡粉色的蓮花悄然綻放,兩棵桂樹枝繁葉茂,靠牆是一大片竹林,滿眼的翠綠,無比養眼。

    「這兒好,打掃打掃,就住這裏吧。」姚依蕾道,她是識貨的人,看得出縣衙後宅的建築出自名家手筆,佈局隱隱有蘇州園林的風格,水池假山亭榭樣樣俱全,放着這麼好的地方不住,去住什麼管驛,不是腦子進水了麼。

    可鑑冰卻對柳縣長剛才的話留了心眼,道:「等等,柳縣長你還沒說為什麼不能接近這裏呢,我看這後宅沒什麼特別啊。」

    柳縣長很勉強的笑笑:「其實也沒什麼,辛亥年間,革命軍起事,當時的知縣帶領親信拼死頑抗,最終彈盡糧絕,最終被人斬殺在這後宅之中,知縣的五房妻妾,被亂兵凌-辱後自盡身亡,有拿剪子割了喉嚨的,有懸樑的,有吞金的,有投井的,總之死的都很慘,後來就聽說這後宅不乾淨。」

    姚依蕾頓時花容失色,不說話了。

    鑒冰也深深皺眉,埋怨的看了一眼姚依蕾,道:「縣長,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柳縣長苦笑道:「有沒有鬼真不知道,我只知道,前幾年有個膽大的酒鬼,和人打賭要在衙門後宅里過上一夜,結果……」

    「結果怎麼了?」姚依蕾怯生生的問道。

    「結果第二天被人發現,這人死在後宅大門後面,眼珠子瞪得溜圓,舌頭伸出老長,滿嘴流綠水,門板上挖出一條條的印子,都是指甲挖的啊,後來縣裏仵作驗屍,說是膽破了……」柳縣長嘆口氣,似乎不忍回憶那段恐怖的故事。

    「從那以後,後宅就再沒人來過。」柳縣長以這句話作為結尾。

    姚依蕾嚇壞了,扯着陳子錕的衣角說:「不住這兒了,趕緊走吧。」

    陳子錕卻哈哈大笑:「就住這兒了,我倒要看看,鬼長什麼樣,老王老李,把咱的行李搬進來,青鋒,找把笤帚好好打掃一下。」

    柳縣長急忙勸阻道:「護軍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您還帶着兩位女眷呢,萬一……」

    閻肅四下瞧了瞧,不動聲色。

    「沒有什麼萬一,鬼也怕惡人,老子殺人無數,就是厲鬼來了,也要掂量掂量。」陳子錕態度很堅決。

    柳縣長見勸不住他,便道:「既然如此,我派人打掃吧,怎麼能讓護軍使的人親自動手呢。」

    陳子錕點頭道:「也好。」

    ……

    後宅多年無人居住,打掃需要不少時間,柳縣長請陳子錕先到二堂奉茶,向他匯報南泰縣的基本狀況。

    「縣裏的戶籍名冊都是清朝時期留下的,現在到底有多少人丁,根本就是個糊塗賬。」柳縣長說道。

    「那財政情況呢?」陳子錕對這個最感興趣。

    柳縣長一攤手:「想必大帥已經看到了,田地荒蕪,十室九空,土匪橫行,官逼民反,老百姓沒錢交稅,沒糧交租,豪強大戶擁兵自重,也不交稅,我這個縣長其實就是個光杆司令,手下只有兩個雜役,連保安團都調不動。」

    陳子錕奇道:「那保安團聽誰的調遣?」

    柳縣長道:「本縣豪紳,夏大龍夏老爺,保安團長就是他出錢招募的,團長丘富兆是他的外甥,這次若不是迎接護軍使大人,我連保安團一桿槍都調不動。」

    陳子錕眼珠轉了轉:「夏大龍有沒有來歡迎本護軍使?」

    柳縣長乾咳兩聲,過左右而言他:「護軍使喝茶,喝茶,這是省城托人買來的龍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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