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一日五役上(1 / 1)
目羽峰跟在安倫和辵的身後走着,滿心的疑惑。
首先要問的是這一日五役到底怎麼講。
安倫解釋:這一日五役其實是五種修煉功課,分別為一日一擔水,一日一方石,一日一卷經,一日一比武,一日一打坐。看似簡單,實則極難。
所謂一擔水,是到裂谷深澗中挑一擔水上山,要從仙橋處沿着峭壁鐵索攀爬下去,提一擔水再爬上來,峭壁下去約摸有八百丈,其難度可想而知。
所謂一方石,就是到仙橋對面,矮峰後面背一塊大石回來,大石重約千斤,有雜役弟子修整成方塊,大小統一,作為山上建築之用,從後山取石之處到主峰上大約有十里左右路程,其困難不言而喻。
所謂一卷經,就是每日背誦一卷簡牘,山中簡牘存放在八方殿,這八方殿便是收羅八方之意,是這山上的主殿,殿中有數百年收藏的天文、地理、民俗、方言、功法、陣法等等無數簡牘,每日選一捲來背了便可。
所謂一比武,便是與門中修為相當的弟子對打,這說來倒也不難,只是目羽峰這腳鎖……
所謂一打坐,便是登上高台,靜坐一個時辰,此台乃門中先賢所造,上有五行變換陣法,根據修為有五行之力為擾,修為越高陣法的威力也越強,在陣法的不停困擾中靜坐一個時辰,那是極大的折磨。
以上稱為一日五役,非大毅力者不能為,此法本是先輩鍛煉弟子所用,只是太過難做,後來極少有人去做了,漸漸已經被人遺忘。
目羽峰聽得頭大不已,在心中大罵自己蠢驢,竟然沒事找了這天大的苦差事去做,如今騎虎難下,也不得不做了。
又回想着剛才廣場上的一幕,想了想,試探性地問安倫道:「大師兄,師父每收一個徒弟都要這般陣仗地介紹嗎?」
安倫慢條斯理道:「也不盡然,嗯…應該說很少有這麼介紹的。」
目羽峰心中有數,換了個話題又問道:「按說是我這個師弟逐個拜見師兄才對,剛才的幾位師兄似乎對我……」
安倫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你是說他們對你過分熱情了嗎?他們只是師父的記名弟子,而我剛才說過,你如果能通過師父的考驗就是他老人家的親傳弟子,那時你就是他們的五師兄,他們自然要熱情些,哪怕只是裝的。」
目羽峰只覺得頭疼,很不習慣處理這些人與人之間的複雜關係、利益牽扯。
自從上了這仙橋山,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大團亂麻之中,不由懷念與明鈺一起的簡單修煉生活,也更覺得明鈺這個師父真是天下最好的師父了。
過了兩天,目羽峰想不清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也懶得去想了,他準備嘗試一下這一日五役。
安倫找了一名弟子給他做嚮導,先到深澗提水。
目羽峰來到仙橋旁邊,發現這裏有一道極窄的石階,順着石階向下是一處小平台,那裏有可以扣在肩上的架子,像很長的扁擔,卻是金屬材質,不用手扶,靠扁擔上的掛扣固定在上身,這樣可以解放出雙手用來攀爬。
只是,這擔水的桶有些蹊蹺,這大桶竟然也是金屬的,一個有一米直徑那麼大,卻矮得很,光是一對大桶便有足夠的分量。
目羽峰挑了一雙大桶嘗試着順着鐵索向下爬,只覺得好重,無論是肩上的擔子或者腳上的腳鎖,攀爬極為費力。
身旁是絲絲縷縷的雲霧,好像行走在雲里一般,向下看去卻不見底,也不知道要爬多久才能到達最底下,他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害怕是無法避免的,不過當年的仙橋山也極其陡峭,他有多次爬入雲山鐵索的經驗,而且,入雲山的鐵索只是一根,爬起來困難,這裏的鐵索是兩根,中間有橫杆,比較起來反倒簡單不少。
另外,他還從儲物腰帶中找出一條足夠堅韌的皮帶,將自己的腰和鐵索圈在一起,這樣,即便不小心失足也應該沒事,要不然掉下去可是會摔死的。
其實之前這裏也有一根類似的皮帶,只是年久不用早已廢棄。
他順着鐵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下爬着,負責給他帶路的弟子站在上面的平台上,探出腦袋向下看了一眼,不由打了個哆嗦,趕忙將身體縮回來,靠到了平台後面的石壁上,豎起耳朵靜靜地等候。
有人要問:他為什麼豎起耳朵等着?
因為在他看來,用不了多久就會聽到救命的喊聲,他要趕快回去稟告殿主。
目羽峰爬啊爬,爬了很久,看了看裂谷中陽光的角度,估摸着差不多過了一個半時辰了,只覺得自己的四肢早已僵硬,甚至有些麻木,向下望去,下面水氣中似乎有一條黑線和一個小黑點。
他停在原地喘息片刻,繼續向下,腳鎖發出的「嘩啦嘩啦」聲響在山澗中迴蕩。
又爬了不知道多久,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小黑點就是最下面的平台了。
此時的他只覺得雙手雙腿已經不屬於自己了,若沒有腰間的一根獸皮帶,他真的要擔心自己會掉下去摔成肉餅。
當他終於到達最下面的平台時,腰間的皮帶也懶得解開,實際上也解不開了,因為手已經不聽使喚。
目羽峰便如此癱倒在石台上,躺在濕滑的石台上大口喘着氣,仿佛天地之間的空氣再不大口呼吸就要枯竭一般。
此時的他才算真正領教了這一日五役的厲害,怪不得沒人做了,如果自己不是受困於此,打死也不願意做這苦差事。
躺了良久他才緩緩坐起身,摸了摸身後濕漉漉的衣服不由搖頭,此時體力消耗嚴重,無奈他只得坐在濕乎乎的石台上開始打坐恢復。
大約休息了一個半時辰左右,目羽峰起身看了看石台下方的水,澗水墨綠幽靜。
他用長扁擔掛着大桶,伸下去打了兩桶,重新背在肩上,整理好皮帶,向上爬去。
雖然桶很大,但兩桶水的重量相較於金屬大桶和腳鎖的重量完全可以忽略,可向上爬了幾步他便停住了。
他發現了問題所在,由於水桶很淺而且向上爬時兩手交替肩膀就會傾斜,這樣一晃悠,桶里的水就會灑出去。
目羽峰吐了口唾沫,狠狠地罵了句「他娘的!」以抒發自己心中的鬱悶之情。
再向上爬的時候他的動作幅度小了很多,上身僵硬,動作極不自然,一路爬上來,中間不得不停下來休息數次。
實際上,往上爬反而比下來時省力些,這個有些經驗的人都會發現,因為往上爬符合人的動作習慣,而向下時尤其是從高處往下很彆扭。
只是,目羽峰下來時已經消耗了太多體力,所以上去時才會更累。
等他咬着牙,手腳哆嗦着,使出吃奶的勁兒回到最上面時,天早已經完全黑了。
目羽峰用不住哆嗦的手去解皮帶,卻發現怎麼也解不開,好在石台角落裏蜷縮着一名弟子,發現他上來趕忙上前幫他解開,將他拉了上來。
將兩隻大桶放到了平台上,看了看桶中所剩不足四分之一的水,目羽峰一屁股癱軟在平台上。
這一放鬆下來,只覺得天旋地轉,頭腦發暈,他身子晃了晃竟然昏了過去。
那名在這裏等了整整一天的弟子輕輕搖了搖頭。
原本,他對這跟班的差事非常不滿,連帶着對目羽峰這個名義上的小師叔也有些反感,可現在,他覺得這個小師叔確實值得敬佩,發自內心的。
雖然他的修為還不如自己,可自己心甘情願承認這個小師叔。
他的膽量,他的能力還有他的堅忍已經深深震撼了自己。
目羽峰迷迷糊糊覺得有弟子背着自己回到了住處,之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因為他再也無法忍受疲勞,已經昏睡了過去,直到腹中無法忍受的飢餓感將他從睡夢中喚醒。
他這一覺足足睡了十四個時辰,也就是一天一夜還多,而當他昏睡時,背他回來的弟子立刻去大殿回報。
大殿之中,白毛煥老頭坐在正中,安倫和辵坐在下手。
那弟子上前道:「稟告師祖,兩位師叔,小師叔今日去擔水已經回來了。」
安倫臉上露出了微笑道:「怎麼樣,他真的敢下去嗎?有沒有大叫救命,或者,該不會嚇尿了褲子吧?」
苦瓜臉二師兄突然開口道:「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聽說以前還真有不少嚇尿褲子的。」
那弟子微微一頓道:「小師叔他一共用了七個半時辰左右,背了四分之一擔水上來,然後累得昏過去了,弟子已經將他送回了住處。」
大殿中頓時安靜,落針可聞,一個小孩子帶着五百斤腳鎖,從八百丈高處下去,用了七個半時辰來回,竟然真的背了水上來,沒有呼救、沒有退縮,最後累暈了過去。
過了良久,安倫才扭頭看了看身邊的辵,只見他此時也是滿臉震驚神色,又看了看煥老頭道:「師父,您老人家果然慧眼,此子不但資質過人,而且膽量心性也少有人及啊!」
煥老頭此時卻眉頭微皺,似乎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