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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不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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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平三年(192年),七月十三日。

    轘轅關大戰爆發的第四天,轘轅關的十二道關卡已經有九道被黃巾軍所擊破,漢軍正在節節敗退。

    轘轅關十二道關卡,地勢最為險要的其實還要屬頭關和尾關。

    現在黃巾軍已經攻破最為艱難的第一道關卡,最後一道關卡實際上是面對東方防守,根本不能防守西面的敵人,因此實際上黃巾軍需要攻破的只剩下了最後的兩關。

    黃巾軍第一天士氣如虹,一連攻克了六關,

    不過接下來的兩天時間,卻一共只攻克了三關。

    現在已經是第四天了,他們還被攔在第十關的關前。

    轘轅關狹長的地形,使得黃巾軍沒有辦法展開全部的兵力,道路越來越狹窄,黃巾軍中高大的配重投石車根本沒有辦法被完全展開。

    第十關的關隘又一處修建在最高點的建築,關牆綿長,罩住了整個前進的道路,也不知道那些工匠是如何修築這樣的險峻的關牆。

    關前一側是高山石柱,一側則是萬丈深淵,深不見底。

    黃巾軍只能在非常局限的地方,組裝了兩架配重投石車,向着關牆轟擊。

    從低處向着高地拋射石彈的難度比平地之上要遠遠大得多,更重要的是,在投石車攻擊的時候,步卒也沒有辦法發起進攻。

    黃巾軍如今的投石車剛剛能夠將石彈拋射到關牆之上,精準度就不用多提了。

    如果步卒在投石車拋射的時候進攻,很容易就會被滾落而下的石彈砸中遭受傷亡。

    兩架投石車幾乎是一刻不停,不斷的向着轘轅關的第十道關卡拋射着石彈。

    許安臉色凝重,目視着高處的關隘。

    轘轅關的地勢可謂是除了函谷關以外,地勢最為險峻的關卡。

    後世有人立碑於轘轅關上,碑文刻下的話,側面印證了轘轅關的險峻。

    「洛都四面踞山,東虎牢、西函谷、南伊闕、東南轘轅,皆天險也。獨轘轅關石,不通軌轍……過往商賈非取道伊闕不能達洛。」

    「維茲鄂嶺,中有其缺,古潁州之關塞,實往來之通,山徑崎嶇,僅容行人之鱗次,莫濟輿馬之馳驅。」

    昔日董卓亂京,十八路諸侯反董、

    無論是曹操還是孫堅,都沒有考慮過從轘轅關進攻洛陽。

    曹操領兵挺進滎陽,想從旋門關進攻洛陽。

    孫堅則是在已經控制了陽城的情況之下,明明離轘轅關更近,卻仍然選擇從廣成、太谷兩關進攻洛陽。

    賈詡站在許安的身後,他凝視着轘轅關牆之上那飄揚着的大纛旗。

    那是皇甫嵩的大纛旗,鷹狼衛的暗探也向他們確認了回報,皇甫嵩確實就在轘轅關中。

    如今他們已經控制了關中,佔據了洛陽。

    西方的函谷關、南方的伊闕、太谷兩關、北方的小平津和孟津兩關,東面的旋門關,都已經被黃巾軍控制。

    如今洛陽八關,只餘下了轘轅和廣成兩關。

    廣成關獨立於八關之外,在伊闕和太谷之南,得到廣成關其實只是錦上添花,沒有得到廣成關其實也無關緊要。

    有伊闕、太谷兩關作為南部的屏障,主動權便牢牢的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轘轅關的作用實在是太過於重要。

    如果轘轅關在漢庭的掌控之中,那麼就等於是在太平道的頭頂懸着一柄隨時都可能會落下的利刃。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轘轅關必須掌握太平道的自己的手中。

    賈詡明白這個道理,他也清楚轘轅關的重要性。

    但是不知道為何,越是深入,他的心中便越是不安。

    當初在太谷關之戰時,賈詡也曾經有過這一種感覺。

    那一戰,他們大敗而歸,若不是西涼軍諸將奮勇阻攔,董卓奮起餘威,在最後當機立斷,下達了正確的指令,恐怕那一戰董卓就已經被勇不可擋的孫堅所陣斬。

    賈詡面色冷然,轉頭看向西方。

    關外,有驍騎、西涼近萬名騎軍策應,問題不應該是出現在關外。

    莫非關內有什麼問題?

    賈詡目光微凝,但是一路過來,他也沒有發現轘轅關中皇甫嵩做了什麼手腳

    ……

    「萬勝!!」

    就在投石車停止了嘶吼的下一刻,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再度在山道之上響起。

    黃巾軍武卒再度向着高處的關隘發起了進攻,上百名全副武裝的黃巾軍武卒推着蒙着獸皮,綁着柳絮的厚重盾車緩緩向前。

    他們儘可能的將身體躲進盾車之中,每一名盾車之後,都躲藏着數十名黃巾軍的軍卒,最後的幾排的軍卒,都高高的舉着手中的曲轅盾,防禦着可能到來的羽箭。

    「咚!」「咚!」「咚!」

    昂揚的鼓聲適時響起,黃巾軍的軍陣之中陡然爆發出了一陣呼喊,盾車再度加速。

    「放!」

    關牆之上,一名身穿着鐵甲的漢軍隊率目露凶光,猛然揮下了手中的環首刀。

    「砰!」「砰!」「砰!」

    關牆之上殘存着的六架床弩被同時激發。

    巨大的矛槍帶着恐懼的力量向着關隘之下激射而去。

    「嘭!」「篤!」「篤!」

    六杆矛槍瞬息已至。

    一支矛槍沒有命中目標,斜斜的插入了山坡之上。

    但是除此之外,五杆矛槍全都命中了目標。

    關牆之上也因此陡然爆發了一陣歡呼聲。

    不過那歡呼聲轉瞬之間便消弭一空,因為那五杆矛槍並沒有多少的建功。

    五杆矛槍確實都命中了黃巾軍盾車,但是黃巾軍的盾車這一次還加上了厚厚的柳絮作為緩衝。

    那些柳絮被黃巾軍縫入了布中,成為了一個大型的被子,罩在了盾車的大盾之上,盾外還裹着牛羊皮製作而成的厚皮革。

    柳絮在風中分散,矛槍並沒有給黃巾軍帶來多少的傷害。

    被矛槍射中的黃巾軍盾車仍舊在前行。


    隨着床弩的激發,關牆之上最後僅存的一架投石機也在這時發出了最後的嘶鳴。

    「嘭!」

    巨大的石彈劃破了暗沉的天空,在一眾黃巾軍的視野迅速的放大。

    「穩住軍陣!」

    統領軍陣的黃巾軍軍侯看着那呼嘯而來的巨石,他的第一反應並非是躲避,而是高聲喝令,告訴自己的軍卒應該去做什麼。

    「大賢良師就在身後看着我們,我們絕不能後退!」

    沒有人後退,沒有人離開軍陣,沒有人恐懼的大吼大叫,一眾黃巾軍的武卒皆是沉默的儘可能的將身體躲於盾車之後。

    「嘭!」

    巨大的響聲敲擊在眾人的耳膜之上。

    關牆之上那投石車拋射而出的巨石砸在了草地之上,分散的泥土砸向眾人,讓周遭一眾黃巾軍的武卒的身上都沾上了泥點。

    那塊巨大的石彈,就這樣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之中。

    關牆之上的攻擊並沒有結束,黃巾軍的盾車越是接近更多攻擊便接踵而至。

    關牆之上,漢軍的弓弩手已經開始射擊,密集的箭雨向着正在緩緩前行的黃巾軍武卒軍陣急射而去。

    「咻————」

    黃巾軍武卒軍陣之中陡然響起了一聲哨音,大量身穿着鑲鐵甲、革甲的精壯弓手快速的離開了盾車的遮蔽。

    「咻——」「咻——」「咻——」

    這一次的響聲不再是黃巾軍的哨音,而是鳴鏑的聲音。

    漢軍的箭雨並沒有對黃巾軍的武卒造成太大的傷亡,高大的盾車還有眾人手中的曲轅盾很好的保護了他們的性命。

    但是黃巾軍反擊的箭雨卻是收到了奇效,關牆之上密集的箭雨瞬間便稀疏了不少。

    悽厲的慘嚎聲自關牆之上傳來,那些建功的弓手並沒有停止射擊,他們躲避在已經停止不動的盾車之後,不時躍出掩體向着關牆之上射擊。

    他們的每一次的拉弓,幾乎都能帶起一道慘嚎,精準的可怕。

    這些穿着鑲鐵甲的弓手其實並非是黃巾軍武卒、銳士兩營的弓弩手,而是并州營的騎軍,他們大部分人都是南匈奴部之中挑選出來的精銳射手。

    這幾次的攻關,漢軍的弓弩手給黃巾軍的步卒帶來的大量的傷亡。

    黃巾軍的武卒雖然廣泛裝備着弩機,但是他們基本沒有接受過什麼精準度的訓練,弩機在他們的手中只用於齊射,他們只要學會上弦,再聽令,向着同一個方向射擊便可。

    為了壓制關牆之上利用垛口進行射擊的漢軍弓弩手,許安抽調了并州營的騎軍下馬進入關內,作為步弓手掩護步卒攻城。

    透過千里鏡,許安看到了并州營的弓手壓制住了關牆之上的漢軍,不由的握緊了手中的千里鏡,鏡頭的場景也因此顫抖了起來。

    趁着漢軍的弓弩手被壓制,黃巾軍進攻哨音也在此時響起,帶着倒鈎的雲梯狠狠的鑲入了夯土的關牆之中。

    關牆之上的漢軍也在此時立刻做出了反擊,巨大的滾木被一拋而下。

    兩名剛剛搭建好雲梯的黃巾軍武卒來不及躲避,被那巨大的滾木狠狠的砸中了身軀,鮮血從他們的口鼻之中流出,當場斃命。

    這恐怖而又血腥的場景並沒有激起一眾黃巾軍武卒的恐懼,相反卻成為點燃黃巾軍戰意和怒火的導火索。

    「同道們,跟我上!!」

    一名黃巾軍的符祝躍出了軍陣,他沒有猶豫半分,順着雲梯便向上攀爬而去。

    充當前鋒的兩百黃巾軍銳士沒有耽誤任何的時間,他們口銜利劍,手腳並用跟隨着那黃巾軍符祝攀上了雲梯,向着關牆發起了進攻。

    他們需要在關牆之上佔據一席之地,打開一個缺口,給關牆之下馬上就要登城的黃巾軍武卒一個容身之地。

    更多的雲梯搭上了轘轅關的關牆之上,喊殺聲驟起,兵刃相擊,發出金戈之聲。

    許安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鏡,關牆之上的他的軍兵正在浴血奮戰。

    沒有任何的計謀,沒有任何的技巧,只有刀對刀,劍對劍,槍對槍的近身肉搏。

    黃巾軍的兵力優勢被狹隘的地形限制,根本沒有辦法展開。

    漢軍依託着有利的地形層層防守,就算黃巾軍的軍兵無論是從士氣,還是從作戰經驗,還是體能等多方面都要碾壓他們。

    野戰之中,或許擊潰那些漢軍只需要一次沖陣,那些大部分由新兵組成的漢軍便會被擊潰,進而土崩瓦解。

    但是現在黃巾軍是進攻方,而漢軍是守城的一方。

    險峻的地勢,作為庇護的關牆,身後的督戰隊,都讓守關的漢軍頑強的堅持了下來。

    許安沒有再用千里鏡觀察關牆之上的戰鬥,這幾日,他透過千里鏡,看到了太多的軍兵死在了他的眼前。

    兩千餘名武卒、兩千餘名銳士的傷亡。

    一個轘轅關,讓他丟了一個多營的軍兵,四千餘人,四千條活生生的人命,他麾下最為精銳的軍兵。

    饒是許安已經竭盡了所能,讓他們裝備上了最好的甲冑,最好的武器,但是他們終究是肉體凡胎。

    統計還沒有徹底完成,一個又一個帶着血漬的身份銘牌被送交到了他的案桌之上。

    每時每刻都有受傷的傷員被抬下戰場,關外的傷兵營還在持續的擴大。

    如今攔在他們的身前的關卡,還有整整三道。

    這三道關卡將會一道被一道艱難,按照推演的結果,黃巾軍想要攻破轘轅關,起碼還會多出近一個營的傷亡,也就是三千人的傷亡。

    傷亡七千人,意味着黃巾軍將會失去兩個營的精銳步卒。

    如此巨大的傷亡,自葵城以來,黃巾軍還是第一次吃如此巨大的虧。

    但是轘轅關又不得搶,不得不奪。

    「皇甫嵩……」

    許安握緊了拳頭,目光森然,凝望着那杆火紅的大纛旗。

    ……

    「呼————」

    山風吹襲,捲動了關牆之上的土黃色的黃巾軍旌旗以及火紅色的漢軍旌旗。

    「嘭!!」

    一聲爆響,傳遍了整個關隘。

    正在關牆之上搏殺的一眾軍卒皆是感到了一陣地動山搖,似乎有地龍於此時翻身。

    巨大的撞木已經蓄滿了力量,其實早在上午就已經殘破不堪的關門在這比以往還要猛烈的撞擊之下,瞬間碎裂了開來。

    關門之外,一眾被玄黑色的鐵甲所覆蓋,甚至包括手腳、脖頸、面部的部位都被鐵甲包裹於其中的重裝步兵,皆是抬起了頭來,他們的目光順着鐵質面甲的縫隙投入了關隘之中。

    高順舉起了手中的鐵鐧,目光冷然,向前猛然一壓。

    身後無數陷陣營的甲士,還不等撞車移開,便已經如同潮水一般湧入了關隘之中。

    悽厲的哀嚎聲、骨頭碎裂的聲音乍然響起,很快又被淹沒在了那黑甲的潮水之中。

    第十關,關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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