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掀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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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朝官們從城中四面八方趕來,距離開宮門還有些時候,大家都聚集在門外閒談。。。
「太傅昨晚議事很晚?」
「是呢,留了好些人都在宮裏徹夜細談。」
「六部衙門也沒清閒,留值的一晚上被叫了幾次。」
「商議什麼大事呢?」
「如今最要緊就是和西涼的大事,打了兩年了,總不能遙遙無期。」
「那也不是嘴裏說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啊,打仗這事,人算不如天算。」
「朱大人你這話要是太傅聽了可不高興。」
「謝大人聽了也不高興啊,他家兄弟可是邊軍勇武軍使的身份遊街而過,民眾自發以鮮花鋪路呢,你卻說人家這勇武都不如天算。」
先前說話的朱大人被揪住,殿前官員們言語譏諷你來我往。
有交好的官員把朱大人拖出去,低聲責怪他少說話「如今朝中形勢,不是東風就是西風,你就算看不慣,也要一起隨着晃動啊。」
朱大人白着臉「管他們什麼風,上頭還有皇帝坐着呢。」
「皇帝不是還小嘛。」好友無奈說。
朱大人道「還有皇后呢。」
好友這次沒有反駁,默然一刻,那個女孩兒雖然也不大,但旁觀這三年做過的事,不能當小孩子看待了。
「皇后,倚重太傅和謝大人。」好友低聲說。
朱大人哼聲說「總有不倚重的時候。」
這話更說不得,好友瞪了他一眼,待要說話,幾聲鼓響,宮門徐徐打開,閒談官員們忙停下說笑,按序走進宮城。
鄧弈也用完了早飯,在幾個小吏的服侍下穿上官袍走出去。
早已經等候在殿外的官員們跟上來。
「太傅,謝大人今日又告假了。」
鄧弈哦了聲「今日又是什麼理由?」
「說是昨夜家中有事。」一個官員說。
另一個官員笑道「這個我知道,的確是有事,那謝燕來從宮裏回家去,在家裏跟兄弟們吵鬧,對長輩也無禮,據說也打起來了,激烈不輸與京營那幾場。」
又一個官員大笑「那謝校尉在家中也必然是百戰百勝嘍。」
官員們都笑起來,也有人搖頭「成何體統。」
鄧弈淡淡道「家中子弟不成體統,我們謝大人自成體統。」
那倒也是,謝家子弟再飛揚跋扈,謝燕芳依舊聲望名清,從不受牽連。
官員們無奈又恨恨。
一個官員低聲道「不過這次這個的確是藉口。」
諸人都看他,鄧弈也微微回頭。
那官員忙上前一步「謝大人借着家事不來上朝,是要迴避,兵部那邊給謝燕來請封的奏章擬好了,今日就要請議。」
為謝燕來請封?官員們對視一眼,按理說謝燕來有軍功可以封賞。
「請封什麼?」鄧弈問。
那官員搖頭「那邊的人藏着厲害,打聽不出來。」
其他官員們紛紛嗤聲「什麼見不得人的。」「有本事別請議,別讓人知道,自己定。」
鄧弈笑了,說「好,那我們就等着洗耳恭聽。」
說話間來到了外殿,朝官們都已經按序列好,看到太傅紛紛施禮問好,鄧弈微微頷首,站在了最前方,等候皇帝皇后奏樂升朝。
皇后和皇帝起的有點晚,昨晚小宴玩得太開心,原本說只喝一杯甜水兒,最後楚昭喝了四杯,最後還是蕭羽哄着她奪下了酒杯。
「是我耽擱了陛下的早朝。」楚昭說,「下次我再睡過頭,陛下先去上朝就好,我可以趁着沒人注意溜進去。」
蕭羽斷然搖頭「我一定和姐姐一起,不分開的。」
楚昭覺得這一年多蕭羽個頭長了,膽子似乎還沒長,不過也不急,再等兩年,十一二歲就是大孩子了。
再兩年,就可以親政了。
時間其實過得很快呢。
那一世她沒有自己的親生孩兒,如果她有孩兒,如果蕭珣真對她有情義,她的孩兒也能做皇帝吧?
這就是上天憐惜她,所以這一世,讓她養大一個皇帝?
楚昭伸手撫了撫蕭羽的肩頭,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朝殿在前,齊公公對侍立的內侍示意,悠揚的樂聲便響起來,楚昭收起笑肅容牽着蕭羽的手走進大殿。
伴着朝臣們「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千歲」叩拜,蕭羽抬手示意「眾卿平身」,楚昭走到簾帳後落座,順手先拿起几案上的茶水喝了口,再吃一口御膳房最新的點心。
這簾帳後,是她的小天地。
這些動作並不會影響她端坐的身姿,簾幕外朝臣們不會發現,或許也根本就不看這邊,連皇帝如今都是個擺設,大家有什麼話一概對着太傅說。
朝事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楚昭吃過茶點,聽着漸漸熱鬧的朝堂,拿起紙筆,遇到重要的或者聽得糊塗的便記下來,回去和蕭羽慢慢想。
不過今日沒什麼太要緊的事,都是前幾日商量過的,官員們將利害終於理順了,鄧弈准許的聲音不斷響起。
看來今日朝會會很快結束。
楚昭放下紙筆,準備再喝口茶,剛端起來,聽到兵部的官員出列說邊郡的事。
說得詳細又認真,從最初到今日,令小吏搬了輿圖,將幾次要緊戰事展示給眾官看,目的是論證雖然戰事膠着,但大夏必勝局面。
朝堂上官員們也不時詢問,尤其是鄧弈,一時間很是熱鬧。
楚昭也顧不得喝茶,認真聽,又高興又撇撇嘴,昨日謝燕來在朝堂他們可沒說得這麼熱鬧,原來不是不關心,只是不想讓謝燕來出風頭。
還好,謝燕來在民眾中有風頭,不管他姓什麼叫什麼,大家看了看這個敢勇善戰的好男兒。
「——所以,此時戰事已經到了關鍵時刻,當務之急,是把人員落定。」
「如今邊軍有些功有罰,有卻當補,這是我們兵部擬定的封賞名冊。」
「有三人人當提升衛將軍,謝燕來——」
聽到第一個報出的名字,簾幕後楚昭攥緊了茶杯,眉眼驚喜,衛將軍啊,是啊,鍾叔說了,其實這一年多謝燕來做的就是衛將軍的位置。
落城,交給了他。
鍾叔不情不願地說,他做得很好。
也該讓他名正言順了。
所以這次也才特意讓他上京城來。
楚昭含笑聽着官員將餘下的兩人名字念完,然後鄧弈的聲音響起。
「其他兩人可,謝燕來,不可。」
楚昭的笑頓時一僵,差一點伸手掀起帘子,但好歹忍住了,太傅真是——不要太在意身份啊。
舉薦的幾個官員神情也不高興,直接把楚昭想說的話說出來。
「大人是因為謝校尉的身份?」
「太傅認為是我們徇私獻媚了?」
「太傅請看,這是謝校尉兩年來的戰績,出生入死,傷痕累累,斬殺數千西涼賊。」
「舉賢不避親,舉親不避嫌,難道因為謝校尉是謝氏子弟,就只能有功不賞嗎?」
有官員們質問,便有官員們反駁。
「到底是誰徇私獻媚了?」「謝燕來什麼身份?私德不修!」「有功?他只有功嗎?」
「你們兵部的人是不是眼睛不好啊?」「謝燕來這兩年來多少次矯令不聽,肆意妄為?」「他在軍中橫行霸道,與人搶功,率兵竟然攻打同袍!」
朝堂上吵鬧成一片,坐在簾帳後的楚昭嘆口氣,她一會兒和太傅好好說一說,這世上的人哪有十全十美。
其實昨晚她就是要跟太傅說這個。
鄧弈的聲音在朝堂上響起「都住口!」
太傅發話,御史們也紛紛呵斥,殿內安靜下來。
「你們想多了。」鄧弈看着雙方對立的官員們,「謝校尉有功當然可以封賞,只是這個封賞太過了,衛將軍——」
他搖搖頭。
「他還不夠格。」
楚昭在簾帳後抿了抿嘴,他不夠誰夠?軍功都列出來了。
簾帳外的官員也說出了這話,這是一個武將,性情憨直,喊聲太傅「我知道你們這些人做事都是思慮周詳,一件事一個人非要琢磨個透徹才行,但咱們行軍打仗沒這麼講究,他勇武善戰,他就有資格坐這個位置,我看人可不是看出身,我老董在這裏立誓,如有私心,天打五雷轟。」
這話一些官員們臉色很難看,這粗人,那他們反對,就是有私心,就要被天打五雷轟嗎?
「放肆!」
「放肆什麼?董大人說的有錯嗎?你們動動嘴皮子容易,知道在前方打仗多不易嗎?」
「謝燕來沒資格,誰有資格?」
殿內瞬時又吵起來,鄧弈再次把高聲呵斥。
「既然這樣說,本太傅的確覺得還有人更有資格。」他也沒生氣,看着那憤憤的武將,「只不過,此人倒是可能被看出身而不得重用。」
董大人皺眉「誰?」
鄧弈道「左翼軍軍侯,梁薔。」
梁薔?這個名字麼,董大人似乎有印象,他要說什麼,但有聲音在他之前開口了。
「不行!」
這是一個女聲,聲音沒有官員們響亮,但這一刻響徹朝堂。
官員們下意識地看向前方龍椅——之後。
垂下的簾帳被人掀開,穿着皇后朝服的女孩兒站出來。
滿朝無聲,似乎都呆住了。
楚昭站在龍椅邊,沒有俯瞰滿朝官員,只看着最近前的鄧弈。
「不行。」她再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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