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等我回去(1 / 1)
吳冕坐在酒店的窗前,看着窗外像是小螞蟻一樣的人流在忙碌。
八井子中醫院沒什么正經事,吳冕昨天晚上下班就和楚知希來到省城,準備今天逛街買情侶衫,然後晚上去楚知希家。
吳冕不像楚知希,第一次登門的時候滿滿緊張。在這個看臉的世界裏,吳冕是全世界的寵兒。
楚知希還在睡覺,昨晚折騰到天色微亮,估計是她太倦了。吳冕卻沒什麼睡意,手指輕輕敲打在椅子的扶手上,腦子裏琢磨着事情。
事務性工作最是煩人不過,吳冕寧肯披着鉛衣做十台手術,也不願意做一件簡單的事務性工作。
可人生有時候沒什麼選擇,尤其是吳冕這種性格的人面對縣醫院的冷漠時,他不惜折騰。
加上吳冕的性格是那種獅子搏兔式的,所以他很謹慎的在考慮周詳。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
手機響起,吳冕在屏幕剛亮,聲音還沒穿透的瞬間就捂住手機,快步走出房間,輕輕關上門。
周院長的電話,他找自己幹什麼?吳冕很隨意的把電話接起來。
「吳科長,院裏出事兒了。」周院長帶着哭腔的聲音第一時間從手機聽筒里「蹦」出來。
「別慌,怎麼了?」吳冕微笑,坐在電梯對面的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悠閒問道。
「有個孩子,縫了一針,然後離子紊亂就死了。」周院長亂糟糟的說道。
吳冕皺眉,這是一名醫生說出來的話麼?
縫針和離子紊亂,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除了某些部位、特殊情況下需要顯微縫合以外,所有可能誘發離子紊亂的重要內分泌臟器都很少縫合。
而且這種高難度手術,世界上能做的人也並不多,吳冕就是其中之一。他不認為八井子有人能做此類手術,誰做?王成發麼?
扯淡。
「周院長,別着急,慢點說。」吳冕皺着眉,心念瞬間千萬里、千萬年,無數種情況在腦海里一念起,隨即便消散如煙。
可能是醫鬧,具體怎麼來的,吳冕還不知道。
「吳科長,求求你趕緊回來!」周院長說着,看了一眼對面的律師,他小心翼翼的站起來,滿臉賠笑,不斷鞠躬。
律師沒有阻攔周院長打電話,周院長一溜小跑來到外面,壓低了聲音說道,「徐佳縫了一個外傷,腳背上的小口子,縫完孩子就死了。」
「嗯?」吳冕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小吳啊,求求你,回來救救我!」周院長眼前一片白茫茫,只是哀求道。
「別慌,一個小口子怎麼會死人呢?」
「孩子還沒死,已經快了,馬上就死。」周院長說話顛三倒四,完全沒了邏輯,「小吳,你趕緊回來。那個孩子不大,才3、4歲的樣子啊……」
「孩子什麼情況,我看一眼。」
「呃……」
「趕緊去,我要視頻。」吳冕冷聲說道,聲音似乎把電話都給凍上,周院長瞬間就感覺到自己耳朵被凍傷。
「小吳……」
「麻痹的你趕緊去,看看孩子是什麼情況。」吳冕道,「我要視頻,偷摸錄,找個年輕護士,穿普通衣服,她們錄的比你好。」
「哦哦哦。」
「趕緊的!」吳冕那面幾乎是用吼的說道,只是聲音低沉,仿佛一座隨時都會爆發的活火山一般。
周院長有些詫異,吳科長怎麼這麼熱心呢?在他想像中……
「你們在幹什麼?」吳冕忽然問道。
「啊?」
「別啊啊的,普通話聽不懂?」
周院長隱約感覺吳冕戴着墨鏡,穿着卡其色風衣,戴着黑色小羊皮手套站在自己面前。臉如寒霜,沒一句話都像是冰錐般戳在自己身上。
「我們……在談……」
「和你談事情的人長什麼樣……錄像,我要看。」吳冕冷聲說道。
「哦哦,好。」周院長下意識的答應着。
「抓緊時間,我已經往回走了。」
「吳……科長,他們要咱們拿個辦法出來,這事兒怎麼辦?」周院長顫顫巍巍的問道。
「給,多少都無所謂,你先拖延時間。」吳冕冷聲說道,「不管多少錢,跟他們說等我回來才能拍板答應。」
「好。」周院長聽吳冕說的肯定,馬上有了底氣。
「記住,錄像的時候手穩一點,尤其是和你談判的人。」吳冕道,「去吧。」
「好,我這就去。」周院長掛了電話,完全沒注意到吳冕和自己說話一點都不客氣,他抓緊時間完成吳冕交代的任務。
可是怎麼辦?周院長的頭一下子開始疼起來。
「一定要穩住他們,我回去拍板,出了事情我負責。」吳冕說完,又和周院長確定了一下,隨後掛斷電話。
轉身回去換衣服,一邊撥打一個電話。
「江廳麼,我是吳冕……」
關房門的一瞬間,吳冕坐過的椅子扶手微微一晃,一枚手指粗細的木塞掉在地上。從上鳥瞰下去,實木的扶手露了一個明晃晃的洞。
……
……
「院長,吳科長說賠償200萬?」段科長也被嚇懵了,賠這麼多,醫院不是要等着破產麼。
八井子鄉醫院沒錢,鄉里財政肯定不會拿出200萬這麼多的錢扔在醫療糾紛上。至於縣裏……更不可能。縣醫院都賣了,能拼死保鄉醫院才見了鬼。
之後的情況可想而知,八井子中醫院變成不良資產,最後改制。和縣醫院一樣,成為歷史浪花里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浮萍。
這些都是後話,關鍵是吳科長的話裏面他們能分析出來,事情肯定是鄉醫院不對。
雖然想不明白道理,但最後一線希望破滅,不管是周院長還是段科長都垂頭喪氣,要是不知道內情的還以為他們家裏更死了人一樣。
戴着金絲眼鏡的律師看他們兩個回來,不用問,光是看表情就知道結果如何。
他微笑着問道,「周院長,怎麼辦?」
「我們……我們賠錢。」周院長臉色鐵青,說出賠錢兩個字,像是要了親命一樣,渾身都難受。
「哦,這樣的態度就對了麼。」律師微笑,「你們的態度端正,我還能幫你們穩定一下患者家屬的情緒。社會需要安定,關乎到我們每一個人的利益,誰都不想亂,是吧。」
坐在一邊的警察默默的聽着,面沉如水。只要不鬧事,怎麼都行。
「賠多少?」律師問道。
「2……我們能拿出來20萬。」周院長咬着後槽牙說道。
吳冕這狗日的張嘴就是200萬,鄉醫院哪有這麼多錢!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站着說話不腰疼。
「原來你們是這個意思啊。」律師扶了扶金絲眼鏡,言語依舊文質彬彬,不見有一絲怒氣,「那沒什麼好說的了。」
「……」
「放心,我們肯定不會在你這裏打砸搶什麼的,那種事情違法。」律師說道,「首先我是負責走法律途徑的,但患者家屬會不會去上級投訴,我不敢保證。」
話說完,警察的臉色變了。
這是妥妥的群體事件,他們可不知道正在悲憤之中的患者家屬會做出什麼事情。
那一群壯漢,要做出圍攻鄉、縣、市辦公機構的行為……怕是自己都沒什麼好果子吃。
而且警察從根本上是同情患者家屬的。
一個好好的孩子,腳上受點傷,來八井子中醫院縫了一針人就沒了?這不是扯淡麼!
草菅人命!
兩名警察心裏也盼着患者家屬把八井子中醫院給砸嘍,他們站在一邊假模假樣的勸兩句,最後「未果」就可以。只要不傷人,出口惡氣總是對的。
只要,不鬧出群體事件。
「別……」周院長哭喪着臉連忙說道,「咱們有話好好說。」
周院長的手機不斷響起,鄉裏面的各級領導接到縣裏、市裏的電話,他們才知道八井子中醫院發生了什麼事情。
新媒體這一塊原本和八井子鄉格格不入,誰都沒接觸過,想要處理也難上加難。
面對鋪天蓋地的質疑與義憤,連鄉里的大多數辦公人員都認為是八井子鄉醫院治病治死人,打電話的語氣都分外冷。
……
……
張建軍一直在觀察事態的進展。
雷哥那面真是沒有辜負了這個姓氏,辦事情雷厲風行,不出手則以,出手就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
幾個小時前,看到第一篇新聞的時候,張建軍這才明白鬧出人命是個什麼樣的概念。
他們說的人命,那是真正的人命,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經過幾個小時的發酵,事情已經在全網霸榜,八井子中醫院的反應極為遲鈍,一看就知道沒有應付相關事情的經驗。
哪像是很多明星的經紀人一樣,買榜、撤榜熟練至極。能用錢搞定的事情,那都不是事兒。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八井子中醫院懂怎麼辦,他們也沒錢不是。
「真蠢啊。」張建軍坐在院長辦公室的沙發上,面帶微笑,輕輕感嘆。
「哥,你準備什麼時候出面?」張建國問道。
「今天的時間不好,說是吳科長去省城,正在往回趕。」張建軍說道,「再等等,他回來之後熬不住,我再出面。」
「這回應該沒什麼事兒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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