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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傻了吧,你管這叫惡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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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屠茗自馬車走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環顧四周,隔着老遠就看到兩個老熟人。他今年三十有五,早年伐楚之時立下軍功。論關係,算是屠睢的堂弟。他可並非是庶出,而是正兒八經的底細屠氏嫡出!

    在池陽縣擔任縣令多年,每年都是無功也無過,就這麼渾渾噩噩在池陽縣混着。雖說沒法升職,卻也不在乎。

    別看池陽縣不大,可油水也不少。屠茗現在是大腹便便,走個幾步路就會大口喘氣。要不是收到卓草的命令,他是絕對不會自縣城趕至此地。

    想到此事,屠茗就覺得哭笑不得。

    他堂堂縣令,現在得聽卓草個鄉嗇夫的?

    嗇夫與有軼皆是鄉長,同屬斗食小吏。只不過嗇夫掌管小鄉,有軼掌管大鄉。真要說起來,鄉嗇夫見了有軼也得按規矩作揖行禮。

    這要換別人的話,他非給個大耳刮子不可!

    可惜,偏偏是卓草。論爵位,卓草比他高了足足兩級。更遑論現在卓草擔任軍吏為護軍都尉,平時護軍都尉乃是廷臣,真要說官職那也比他高了一大截。

    卓草還有皇命傍身,更有草劍在手。他早就聽說過這柄神劍,乃是天降福星所打造,相傳是削鐵如泥吹毛短髮。皇帝還有詔書,見草劍如始皇帝親臨!

    試問,他如何能不來?

    他就鬧不明白,卓草這是要作甚?

    分明就是有軍務在身,要按時抵達至北地郡。好端端的橫插一腳,非要調查眾的案子。為了區區個黔首,就這麼得罪屠睢值得嗎?

    要知道,屠睢可是此次北伐的裨將軍!

    「見過屠君。」

    亭長與有軼見人來了後,紛紛作揖行禮。他們早早便已來至客舍,只是站在門外等候而已。有軼名為屠梁,乃是屠茗這一支的旁支宗親,年約二十出頭。行事作風與屠茗相同,皆是渾渾噩噩的混日子。

    「免禮。」

    「屠君,咱們麻煩了。」

    「是啊,誰能想到那卓草竟會插手此事。早早便該整死眾,省的惹出這麼多麻煩來。聽說卓草素來是不把他人放在眼裏,當初連安樂君也被其拉下。就算咱們有衛尉撐腰,只怕……」

    「不必驚慌!」屠茗蹙眉搖頭,平靜道:「汝等記住,待會吾等只要把白的說成是黑的就好。總之你們勿要露餡,我自有主張。」

    「唯!」

    屠茗向前走了兩步,長舒口氣,而後抬起手來輕輕叩門。

    「池陽縣令屠茗,應邀來此。」

    「進來吧。」

    三人推門而入,就看到卓草正在翻閱竹簡。竹簡乃是關於眾的卷宗,是他讓韓信自鄉寺中偷來的。他剛才正好看過,這份卷宗擺明是動過手腳的。

    「池陽縣令,屠茗。」

    「池水鄉有軼,屠梁。」

    「池水亭亭長,琥。」

    「見過左庶長。」

    「三位免禮。」卓草揮了揮手,淡然道:「吾今日叫汝等來此,乃是收到消息,說是當地官吏結黨營私暗中勾結。更不尊秦律,欺壓黔首。屠君為縣令,吾自然要來問問。」

    「欺壓黔首?從未聽說過。」

    「卓君勿要因為某些人三言兩語,便懷疑吾等。」

    「某些人別有用心,怕是刻意誣告。」

    「那眾的事又作何解釋?」

    不得不說,屠茗的確是厲害。不愧是官場上的老油條,被卓草當面尋問卻是面不改色。卓草直勾勾注視着他的眸子,卻不見他有任何躲閃。這種心理素質,就是卓草都未必能有。

    「眾?莫非這惡霸來此誣告吾等?」

    「秦法有雲,凡背後中傷談論評價秦吏者,一律貶為城旦舂三年!」

    屠梁陰惻惻的笑了起來。

    「若其所言不虛,則不必受罰。」

    秦律不像後世的某些王朝,百姓告官就得先挨板子。只是不能評價秦吏的好壞,乾的壞不能說,做的好也同樣不能說。如果要告官吏,那就得確認屬實,否則的話不光是誣告反坐,還要重罰!

    「左庶長想來是被其誆騙了。」

    「哦?」

    「興許左庶長聽到些傳聞,又被其三言兩語所矇混誆騙。實際上這眾是惡人先告狀,乃是真正的鄉城惡霸。」

    「他是惡霸?」

    「是的。」

    屠茗認真的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眾只是表面功夫做的足而已。他本只是養子,論地位不過等同是奴僕。其大兄想要照顧其翁,結果卻被其強行霸佔,死活不讓大兄盡孝。此事當地黔首皆是知曉,若卓君不信大可去問問。」

    牛批!

    這是倒打一耙?!

    把死的說成是活的,把白的說成黑的!

    屠茗暗自冷笑,只覺得卓草太嫩了些。他在池陽縣混了這麼多年,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早早就被他人發現。

    「左庶長,縣令所言不虛。」有軼站了出來,拱手作揖道:「昔日因為此事,二人鬧得很大。秧想接其父照料,卻沒想到眾死活不同意。後來……二人甚至因此打了起來,還把秧的胳膊打斷,眾也因此被貶為城旦半年。」

    「真是如此?」

    「吾不敢妄言。」

    「好,去通知眾與秧進來。」

    「唯!」

    秧就是眾的長兄,長得是五大三粗的。他走進來後,便朝着屠茗看了眼。屠茗昨日收到消息後便猜到卓草要做什麼,所以連夜便命人通知秧,他們要做的就是把黑的說成是白的!

    「秧(眾),拜見左庶長!」

    「免禮。」

    「秧,方才縣令說汝胳膊曾被眾打斷,可是真的?」

    「確有此事。」

    秧說着便擼起袖子,滿臉委屈道:「吾只是想把吾翁接回家裏,然後好生照顧,卻不曾想他卻死活不同意。不光如此,甚至還抄起棍子動起手來。那日諸多友鄰皆可為吾佐證,若非鄉卒來的及時,只怕吾已被他給活生生打死!」

    「汝胡說!!!」

    眾抬起頭來雙目赤紅,咬牙切齒道:「稟左庶長,萬萬不要相信他們胡言。此事的確是有,但根本不是他們說的這樣。當初吾翁年事已高朝不保夕,他怕吾翁把家財都留給我,所以想着把吾翁趕緊接走。若真如此,吾翁還能活多久?你要真的有孝心,何必在最後方才出面?!」

    看看,他們這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

    他們說的是半真半假,而且很多人只怕都收過好處,肯定也會往好的方面去說這事。秧的確是要接起翁,可卻是不懷好意,為的是家財利益。這些他們沒說,就逮着眾做的不對的地方攻擊。

    「這些事不必再提,吾記得眾有份遺書?」

    「那遺書是假的!」

    秧激動的開口否認,「左庶長有所不知,這遺書乃是其勾結旁人所寫,強行握着吾翁的手蓋的手印。這些年來霸佔吾家房宅,死活不肯歸還。這等惡霸無賴,簡直是令人髮指!」

    「你胡說!」

    「公道自在人心,眾不必再糾纏。」秧常嘆口氣,無奈道:「吾將汝視作親生弟弟,就算分走一宅也不曾追究你。卻沒想到你得寸進尺,非要霸佔這三宅之地!」

    「你胡說,你胡說!」

    「肅靜!」

    韓信在旁蹙眉,命眾安靜下來。

    「口說無憑,還要有人證。」卓草環視四周,淡淡道:「寫這封遺書的人呢?」

    「死了。」

    「死了?」

    屠茗點頭道:「半年前被山匪所殺。」

    這算是死無對證?

    卓草本以為會很簡單,沒成想這麼棘手。

    「左庶長,此案就是如此。」亭長站了出來,面露無奈道:「昔日吾便是如此判奪,可眾這惡霸卻是蠻橫無理,強行霸佔秧之房宅。甚至是以命相搏,若非秧宅心仁厚,他早早便被吾所緝拿!」

    「你……你……我和你拼了!!!」

    眾雙眼通紅,似乎是被人就這麼逼上了死路。俗話說狗急了也會跳牆,他這一輩子行善積德做了很多好事,到頭來卻連自己房宅都沒法住進去。

    憑什麼他就活該要受欺負?


    明明是他占理,現在卻要被他們污衊!

    士可殺,不可辱!

    他因為房宅的緣故是妻離子散,成了孤家寡人。今天就是死,那也得把這些人都帶走!

    「住手!」

    卓草拍桌子起身,眾人連忙作揖行禮。

    「左庶長息怒!」

    屠茗抬起頭來,陰陽怪氣道:「事情已經明了,難不成左庶長是要袒護眾這惡霸嗎?」

    「我不會袒護任何人。」

    「那為何還不判奪?」

    「你在教我做事?」

    「我……」

    卓草重重的哼了聲,「你們說他是惡霸?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我還從來沒見過住茅草屋的惡霸!既然汝三人不肯體面,那我就幫你們體面!老韓,命店家進來!」

    「唯!」

    聽到卓草這話,有軼與亭長臉色皆是變了變,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屠茗。不過後者卻依舊是鎮定自若,抬手示意他們別露出馬腳。他是覺得卓草肯定沒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否則也不用召見他們,直接派人將他們緝拿便可。

    不多時,店家便走了進來。

    「店家,汝將昨日所言再一五一十的複述遍。」

    「唯有。」

    店家只得作揖行禮,重說了遍。無非就是眾在當地名聲不錯,而秧則是蠻橫無理,還與當地官吏有關係。另外就是眾翁選擇將房宅爵位分給眾,而不是秧!

    「荒謬!」

    「他說謊!」

    屠茗負手而立,淡然道:「這些事大部分都是眾說的,類似店家這些人不知內情也正常。店家,我且問你,你敢擔保自己所言都是真的嗎?」

    「我……我這些也都是聽說的。」

    「看,也只是聽說的而已。」屠茗冷冷一笑,「秧念多年感情,所以從未說過這些,以至於讓眾顛倒是非黑白。他當初的確是救過人,那也只是他包藏禍心,故意做的偽裝。他從那時候起,便想謀奪秧的家產。左庶長剛來池陽,不知道這些也正常,卻不該被人三言兩語誆騙。」

    「哈哈哈!」

    卓草是連連拍手鼓掌,讚嘆不已。

    「說的好!縣令是嫌吾多管閒事了?」

    「只是直言而已。左庶長並非我池陽縣吏,本就無權干涉。現在受人誆騙,吾完全能上奏秦廷,判你個誣告之罪!只不過左庶長也是一番好意,也就算了。」

    望着渾身都在發抖的眾,卓草知道他已是出離憤怒。現在給眾一把刀,就是當場砍了這三人都正常。他們這是為了一己私利,完全把人往死路里逼!

    「不錯不錯……」

    「左庶長也覺得沒問題?」

    「我是覺得你們怎能這般無恥?」

    卓草將竹簡抬了起來,「汝可知這是什麼?」

    有軼的臉色頓時一變。

    「這……這是吾鄉寺的卷宗?」

    「沒錯。」

    「左庶長!盜竊卷宗可是死罪!」

    「誰告訴你是盜竊的了?」卓草滿不在乎的揮手,淡然道:「這份文書卷宗乃是韓信在路上撿的,這卷宗乃是有軼負責,卻看管不利,呵……」

    「……」

    「……」

    「……」

    這操作,很眼熟啊!

    屠茗面露不善,知道這絕對是卓草讓人偷來的。這份卷宗的確是他們偽造的,裏面可以說是錯漏百出。真要追究的話,他們也絕對不好過,就算他們知道這份卷宗是卓草偷的,他們也沒任何實質證據。現在卓草咬死是撿來的,還要判有軼個失職之罪,這不就是剛才他們幹的事嗎?

    「當然,不光是這些。」卓草又拿出份羊皮卷,淡淡道:「不光撿到這,還撿到份羊皮卷。乃是縣令寫給當地有軼的,嘖嘖嘖……」

    卓草陰惻惻的笑了起來。

    要沒點殺手鐧,他敢貿然動手打草驚蛇?

    這份信函,便是他們的罪證!

    卓草本來是不打算拿出來的,畢竟盜竊公文罪責可不小。可看他們這麼無恥,那也怪不得他也耍賴皮了。論鑽空子,他在秦國認第二絕對沒人敢認第一!

    在他面前玩這些把戲,這不是作死嗎?

    「你……」

    「汝等還不坦白?!」

    卓草重重的將劍拍在桌上。

    「左庶長並非當地縣吏,更非廷尉,無權插手吾池陽縣內的事。哪怕是吾三人真的有罪,那也當上奏秦廷,等廷尉發落!」

    屠茗咬着牙開口,已是撕破了臉皮。他是萬萬沒想到卓草這麼陰,派人秘密盜取文書。更重要的是這有軼也太過不小心,這信函看過後為何不燒了,留下來是用作威脅他的不成?

    現在倒好,這反倒是壓垮他們的最後根稻草!

    信函內容無非就是讓有軼給眾教訓,然後就是要袒護秧。在屠茗看來一宅也不值幾個錢,就是白送眾幾套都無所謂。

    可眾算什麼?

    不過只是區區黔首,連他都沒法解決,今後還如何在官場立足?

    眾要修房子,他就偏偏不准!

    就算這房宅不要廢棄,也不會給眾住。

    至於原因?

    因為他是縣令他是官,而眾只是民!

    「我無權管?我告訴你,皇帝命吾為護軍都尉,賜我草劍。凡見草劍,則如始皇帝親臨!上斬公子,下斬污吏。吾現在就是拔劍斬了你們,皇帝也不會說我半句不是!總之,現在廷尉不能管的事我管,廷尉能管的事我也能管!先斬後奏,皇權特許,懂不懂?」

    等等……

    韓信越聽越迷糊。

    前面倒是沒問題,後面這些他怎麼不知道?

    上斬公子,下斬污吏?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

    老實說,你是不是吹的?

    韓信想的也都對,這些的確是卓草吹的。只不過這三人犯罪事實確鑿無誤,徇私舞弊欺壓百姓,也是沒好果子吃。既是如此,那他說的誇張些也無所謂,反正他們也不可能拿這事去問皇帝。

    「韓信!」

    「在!」

    「將此事即刻告知廷尉,另將這四人扣押至鄉寺。待廷尉丞到後,再行定奪!」

    「唯!」

    按規矩來說,他的確是無法判他們的罪。就算是秧沒有官職卻也有爵位傍身,若是削其爵位來換命的話,卓草也沒法子。

    「左庶長!」

    「還有什麼話?」

    「當今衛尉屠睢乃是吾堂兄,汝今日如此,難道不怕得罪我屠氏?!」

    屠茗猶如抱着最後根救命稻草,只能拉出屠睢這座大山來。屠睢再不濟那也是此次北伐的裨將軍,而卓草則是護軍都尉。正所謂抬頭不見低頭見,眼看着北伐在即,卓草再怎麼着也不該不能得罪屠睢!

    「呵!」

    「左庶長笑什麼?」

    「你以為搬出屠睢來,我就會放你一馬?巧的是吾與屠睢也有幾分交情,算的上是忘年之交。你今日犯下死罪,真以為屠睢會為了你這堂弟而枉顧秦律?公子犯法,那也與黔首同罪!」

    他現在要敢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估摸着沒幾天秦始皇就讓他好好享受下什麼叫做秦律,什麼叫做以下犯上。

    他和屠睢多少有些交情,因為趙高的事打過交道。這個大鬍子性格率直,看似粗獷卻是心思細膩。卓草多次暗中贈以好處,可是屠睢都不上鈎。公是公私是私,還沒收過他的好處。

    想想也知道,沒點本事能擔任九卿中的衛尉?

    屠茗呆呆的愣在原地,眸子中的光澤瞬間暗了下去。他知道,卓草說的這些不是在誆騙他。以屠睢的性格,狠起來大義滅親那都是基操!他身為縣令卻是知法犯法,就算能活命,他的爵位官職也絕對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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