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往事(1 / 1)
隨越的座船果然是件寶貝,看着不大,實則艙中極為敞亮。
他自己麾下就帶出來七門士,吳升這邊更多,加上微叔芒、伯宜、季孫三兄弟,足有二十餘人,那麼多人塞在船里,不僅不顯擁擠,微叔芒他們三人還得了個小艙室療傷——身為重要人犯,肯定要好生將養起來。
除此之外,吳升和隨越甚至還有個隔音的密室,可以一邊飲酒一邊談事。
剛才還在壽春城中威風八面、氣焰囂張的吳升,此刻卻恭恭敬敬向隨越認錯:「此番受那景泰的氣,實在忍不住了,頭腦一熱,便不管不顧沖了過去,不僅將壽春學舍搗毀,將景泰打跑,還傷了他門下幾條命,如今冷靜下來下來,弟不禁有些懊悔,你說他那幾個門下怎麼就那麼冥頑不靈呢?怎麼就非得頑抗到底呢?大家好好說話,降了不就完了麼?唉……」
隨越搖頭:「哪裏是你忍不忍的緣故?你就算再忍,也無濟於事。單看韓束受景泰所遣,出城阻我,便知其處心積慮多時,人家是早有圖謀!若非萬濤修為精強,你麾下門士效死……恩,還有你孫老弟謀劃得當,恐怕敗的就是你我了。」
吳升道:「虧得隨兄前來坐鎮,拿下了寺尉韓束,否則韓束與景泰聯手,那就糟糕之極。」
隨越傲然:「韓束也當真不自量力,景泰見我都要躲着走,他連景泰都不如,也敢出城阻我?誰給他的膽子?」
吳升嘆道:「還能是誰?」
隨越冷笑:「姜奉行又如何?這女人當真好了傷疤忘了疼!」
吳升問道:「弟新入學宮不久,許多事情尚在懵懵懂懂之間,這回景泰為何不守規矩橫插一槓,為何他如此有恃無恐,這位姜奉行又是個什麼用意,實在百思不得其解,還請隨兄教我。」
隨越道:「此事說來話長,聽說事關修行理念之爭,最早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但姜嬰與子魚大奉行不和,學宮裏很多人都清楚。單就長壽丹一事而論,子魚大奉行認為,此丹事涉天機,的確該禁,但凡事無絕對,法不外乎人情,事實證明,多煉幾枚長壽丹,老天並不會崩塌下來,卻可以多救幾條人命,為何拘泥於百年前定下的死規矩?為何每年就非得七十二枚?為何不能是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枚?說不通!」
這些話,羅凌甫當初在學宮時也向吳升講過,也只有入了子魚大奉行、羅奉行一系,成了真正的自己人,才會被告知。
當然,這套說法是擺在外面的殼子,吳升相信,真正的原因,至少有私煉長壽丹能帶來巨大好處這一因素。如果有一天,子魚大奉行這邊無法再煉製長壽丹,你看他是支持還是反對。
吳升問道:「姜嬰反對?」
隨越點頭:「這女人甚是古板,有些事太過於較真,婦人之見!她也不知怎麼了,着了魔似的,總揪着子魚大奉行不放……你知道石駘仲麼?」
吳升道:「知道,宋行走之前,主持揚州學舍的前輩。傳言閉關破境時暴亡,聽說修為高強、心思縝密,可惜了……」
隨越搖頭:「那是傳言,學舍故意放出來的風。石駘仲不是閉關後走火入魔而死。」
吳升怔怔看着隨越,很久以前的事情忽然浮上腦海,一時間忘了說話。
隨越道:「說起來,當初石駘仲為揚州行走,還是子魚大奉行出力,可他去學宮時,不知怎的,就迷上了姜奉行,漸漸不聽子魚大奉行的令諭。子魚大奉行本也沒打算將他如何,有時候我們氣不過,他還勸解我們,說人各有志,不必強求,雖然走不到一處去,卻也沒有必要視如寇讎。子魚大奉行是真欣賞他,不僅沒有怪責,平日裏還時常照拂。可惜……」
吳升點了點頭:「他還是要查長壽丹?」
隨越有些遺憾:「其實最初,子魚大奉行並沒有將長壽丹一事告知他,並不想讓他參與其中,誰知他卻受了姜奉行的蠱惑,對此事留心起來,連行走揚州的本責都不顧,長期缺位,四處查探。如今想起來,越發佩服羅奉行。」
「怎麼?」
「當年羅奉行尚為商丘行走,從未見過石駘仲,卻諫言子魚大奉行,有些事情應該當機立斷,要麼將實情告知石駘仲,讓他及時回頭,要麼換其職司,將他遠遠調離,可惜子魚大奉行……愛才之心太盛,亦或對他抱有太深期許,以為他能念及舊情,懸崖勒馬,但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吳升問:「是姜奉行讓他追查長壽丹的?」
隨越反問:「不然呢?憑他自己,哪裏知道這些事?受姜嬰蠱惑,石駘仲越陷越深,查到了狼山左神隱,竟然親入狼山,隱姓埋名,秘密追索。聽說孫老弟當年也在狼山,有沒有聽說過藍橋四友之名?」
吳升道:「我入狼山較晚,去時左神隱正竊據狼山為己有,謀立神隱門,當時許多狼山同道都大為不滿,棄山而去,弟也是那時候跟隨故宋行走離開的。雖然時日不久,卻也聽說過藍橋四友,石門、桃花娘、鋤荷丈人、尾生,為首的石門便是石駘仲?」
隨越糾正:「尾生之前是魏浮沉,之後換了刺客吳升,第四友是不定的。所謂石門,便是他了,他借藍橋四友之名掩護,在狼山暗中查找,還真讓他查到了龍泉宗頭上。龍泉宗宗主薛霸,呵呵,你應該知道了……」
吳升道:「聽說是薛行走伯父?」
隨越道:「不錯,他也是我們扶植的宗門之首,查到他頭上,事實上已經相當危險了。所以……」
吳升喃喃道:「彭城盜桉?」
隨越感慨道:「所以……羅奉行,是隨某一直深為敬佩的,修為高強,智計超群,遠見卓識。說起來,當年我在學宮為講法祭酒時,他還來聽過我的課,一晃已是三十多年了……」
吳升拱手:「原來隨行走是羅奉行的前輩,失敬了。」
隨越笑着擺手:「現在可不好提及了,私下說說可以,忘了就好,忘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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