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輸贏(8k)(1 / 1)
黃金色的視野里,拉法埃爾被視角的主體托舉着推入了夾縫之中,做完這一切的伊麗莎白才閉上了雙眼,仿佛才重新開始呼吸。
天空之上的一切都依舊紛亂,在那一片佔據了所有視野的金色光芒之中,除了拉法埃爾那愕然的眼神之外便再沒人發現伊麗莎白的所作所為。
而拉法埃爾的反應如何,伊麗莎白看都未看,再睜眼時,便是下方聖納黎的景象了。
上方那無限蔓延開來的金色威芒已經佔據了絕大多數人的目光,那些恐懼的納黎民眾早已在此爭鬥之中被迫走出了家門,下意識地走向了聖納黎的中樞,黃金宮。
黃金宮之前的茉莉看着天空,旁邊的阿拉吉娜也面帶緊張,因為上方的瓦倫蒂娜已然搖搖晃晃地墜落而下。
阿拉吉娜快步要去接對方,但瓦倫蒂娜卻搖晃了一下身子平穩落在了地上。
茉莉也快步跑向她,連忙問道,
「怎麼樣?藥送到了嗎?」
「我我不知道,上面的光實在是太亮了,我什麼都看不清楚。而且那渾沌種還墜落下來了,我不敢在那裏停留」
「光?」
茉莉心中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果不其然,半晌之後那天穹之上忽而傳來了一陣「噼里啪啦」的清脆響聲,讓下方的所有人都微微一震。
那仿佛是
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茉莉瞪大了雙眼抬頭看向天空,卻見那漫天的金光陡然碎裂開來,那象徵着玄參黃金之律的光芒終於在徹底綻放出威勢之後瀕臨破碎無法維持。
「咔咔咔!!」
在光芒破碎之後,徒留幾位身受重傷的混沌種,以及那捂着自己胸口、渾身都是律法裂隙的玄參。
「哈破壞神」
玄參虛弱地瞥了眼前的敵人一眼,剛要有所動作,天穹之上的夾縫忽而又風起雲湧起來。
失去意識的達拉斯貢當然無法再操縱權柄,此刻能有此舉動的只有費舍爾。
「嗡!」
隨着一聲爆鳴,那幾位混沌種也被猛然拉入了夾縫之中消失不見。
「媽媽!!」
茉莉剛剛鬆了一口氣,可天空之上的玄參卻不受控制地向着下方墜落而來,瓦倫蒂娜的臉色也微微一變,剛準備展翅高飛,身後傷痕累累的翅膀卻讓她一下子感到了疼痛。
什什麼時候?
剛才與金牛追逐的時候她拼盡了全力向上飛翔,身體內的激素讓她暫時感受不到疲憊和傷口的疼痛,可此刻稍稍一歇息便疼得厲害了。
「嗡嗡嗡!」
可就在玄參掉落至半空時,無數台樞機卻忽而從半空之中截住了她,將她小心翼翼地托起,往這邊飛來。
是阿拉吉娜!
茉莉感激地看了一眼阿拉吉娜,心中卻焦急萬分。
此刻的天空突然安靜下來,那些周遭被駭得無法動彈的納黎人便更加疑惑,朝着這邊而來,很快就將整個黃金宮的廣場給包圍,也遠遠看到了此處的場面如何。
「爸爸,媽媽她她怎麼了?」
茉莉的小臉蒼白,與遠在靈界的鈎吻對話起來。
而鈎吻剛才似乎也在試圖與玄參通話,但那邊已然沒了回應,此刻忽而轉向茉莉這邊,語氣也是一等一的焦急,
「茉莉,你聽我說,你媽媽剛才強行使用了破碎的律法,現在她體內律法的傷口正在不斷擴散,如果擴散至全身,等到律法破碎,那時她就會死!但別慌,我不是說了還有機會嗎?剛才我留你在地面便是為了這一步,只是沒料到你媽媽動手得這麼快」
「爸爸,你快說啊!別解釋了!媽媽媽她」
茉莉的小臉蒼白,整個眼眶周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淚來,那種知曉玄參即將要離開她的感覺讓她痛徹心扉。
過往玄參對她的愛,對她的關心全然在此刻變得岌岌可危,即將變成回憶。
她不想失去這些,只是感受到失去這一切她就覺得痛徹心扉
「好茉莉,聽着在剛剛,夾縫之中三位神祇合而為一的時候,祂們的體內生成了一個嶄新的律法那個律法的性質很特殊,因為那律法是吞噬了費舍爾身體的一部分形成的那律法有着天生能與其他權柄兼容的特點,當然也包括律法。只要拿到那全新的律法,就能修補你媽媽破碎的律法,她就還有救那律法現在就在你身後的那個人類女皇的義眼裏面,你」
茉莉聽着聽着,她便眼神微縮,回頭用通紅的雙眼看向了身後的伊麗莎白。
那種壓抑在她體內的怒火,那種過往在聖納黎的仇怨,那種對母親的擔憂此刻全部都噴發而出。
「茉莉祭」
就連身邊的瓦倫蒂娜都被嚇了一跳,茉莉已然情緒崩潰地沖向了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避也不避,只是任由茉莉扯住了她的衣領,將她推搡着向後,直直地鎖住了她的脖頸,帶着怒火和哭腔地咒罵着她,
「我殺了你!伊麗莎白!你這個畜牲!」
「」
伊麗莎白只是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的茉莉,空洞的黃金眸子中倒映着她要殺人的目光,茉莉手中的黃金長劍猛然伸長,竟然是打算直接剖出她伊麗莎白的眼睛去救玄參。
「鐺!」
伊麗莎白動也不動,只是任由她豎起刀劍,好像看透了茉莉的目的是自己的眼睛,她這才面無表情地說道,
「沒用的,義眼與我綁定,沒有我的意願你取不下來就算把我殺了,義眼也會與我同樣灰飛煙滅。無論你想要什麼,都得不到。」
茉莉豎起的長劍微微一滯,那盛怒的表情也在此刻產生了怔愣,此刻,耳邊那因為崩潰的情緒而產生的耳鳴聲也逐漸消弭,也重新聽到了鈎吻的聲音,
「茉莉!茉莉!她的義眼用常規辦法是取不下來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取下來無論如何都必須說服她,實在不行,去夾縫之中讓費舍爾下來恐怕只有費舍爾才能讓她這麼做了。」
茉莉的表情掙扎,她看着眼前面無表情的伊麗莎白,眼淚止不住地流淌,那盛怒一點點褪去,只徒留下了悲傷。
她的手腕一點點晃動着,舉起的長劍也再沒力氣支撐掉落在了地上。
「鐺鐺」
茉莉咬着牙,淚水源源不斷地落下,她看着眼前的伊麗莎白,終究是不解,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啊伊麗莎白我們到底哪裏對不住你了?為什麼你能這麼輕描淡寫地做出這樣的錯事來?我的姑姑明明如此善良,難道只是因為礙了你的眼就要死嗎?為什麼」
聽着茉莉的詢問,伊麗莎白額頭上的青筋也一點點暴起,她冷笑了一聲,看着眼前的茉莉嘲諷道,
「你怎麼還是什麼都不明白?這麼多年過去,你怎麼還如當年那樣天真?明明你什麼都看見過,就是不願意細想其中的原委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只願意接受你相信的事情」
在茉莉微微怔愣的表情之中,伊麗莎白伸手將她拽住自己衣領的手掌給打開,她拍了拍自己的手,咬着牙看着茉莉,
「你的姑父,開拓公司的創立者,我父王的摯友,這麼多年來制定了開拓公司的所有策略,是那麼多年納黎的最大勢力,這件事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先前不是問我,為什麼人類過往如此弱小,等到強大了之後卻肆意欺辱南大陸的亞人嗎?我現在就告訴你為什麼,因為開拓公司只追逐利益,在你姑父制定的藍圖裏,無論是亞人、國家和人民全部都不過是商品!只是一個數字,你懂嗎?
「開拓公司投資、我父王提供政策便利,他們在南大陸開採資源、將亞人的人口販賣到四面八方;為了發戰爭財,在納黎與施瓦利戰爭的時候,他們寧願看着前線的戰士死光也不願意自己手中的火炮和兵器賣不出去你以為這些策略是誰定的?啊?你以為這些事情你的姑姑不知道嗎?」
伊麗莎白看着眼前的茉莉,眯起了眼睛,嘲弄着她的天真,
「你當年不是親自去過你姑父的地下王宮嗎?在皇家的重地之下,竟然有他埋藏的比整個納黎國庫還要多的財寶,你以為那些錢是大風颳來的嗎?你不是親眼看到過嗎?那個地方只有你們鯨人才找得到,你以為那地方是誰為他找的?那些難道也是我的潘多拉義眼操控他得到的欲望嗎?
「我告訴你,你的姑姑從始至終都知道這些事卻自己騙自己,因為愛,她裝作看不見這一切;甚至於當她的愛人被我放大了與她長相廝守的欲望而殺死她時,她都心甘情願所以我要清除掉開拓公司這個腐蝕國家和社會的蛀蟲,你的姑姑或許無辜,我也從未否認過她是因我而死
「但你別在我面前談什麼是非,尋仇就是尋仇,你贏了我輸了,我因此付出代價,僅此而已。你自以為這個世界很美好,就以為你的鯨人同胞和她美好的愛情童話多麼可惜其實,不過是因為你的父母把你保護得很好,費舍爾也選擇了幫你」
耳邊,鈎吻的聲音始終沒有響起,或許無論是玄參還是鈎吻都知道木犀和布萊克的事情,只是一萬年過去,經歷過幾次神話戰爭的他們看得太多了。
但茉莉看着眼前同樣情緒開始激動的伊麗莎白,她喘息着退後了幾步,搖着頭,忽而就一拳打出,狠狠地打在了伊麗莎白的臉上、
「嘭!」
伊麗莎白的本體才不過是十階位,這一拳直接打得她倒在地上,而此刻,旁邊那些民眾也全部都圍了上來,那聖納黎龐大的人口壓根不是海底的鯨人種和北境的梧桐樹能夠比擬的。
外面的人群人山人海,很快就將此處由梧桐樹帶的不過百人的戰場所包圍。
「陛下!!」
「那群該死的亞人!」
「保護陛下!」
眼看着伊麗莎白被一拳打倒,所有的聖納黎都群情激憤起來,開始發了瘋一樣朝着中心涌過來,在外圍舉着兵器的巨魔種連忙揚起了手中的兵器,但看着眼前壓根不顧他們、只是想要衝到伊麗莎白民眾身邊的群眾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回頭看了一眼瓦倫蒂娜,她則皺起了眉頭一下子飛上了天,展現出了自己的階位,用那股仿佛來自遙遠北方的寒風力量試圖鎮住場面,
「肅靜!!」
下方的人群安靜了片刻,依舊憤憤地看着天空上的瓦倫蒂娜。
但其實他們認識瓦倫蒂娜嗎?
並不,他們只是關切被團團包圍此刻孤立無援的伊麗莎白而已。
瓦倫蒂娜清了清嗓子,連忙開口道,
「你們都只是被伊麗莎白矇騙了,她沒有告訴你們的是,她」
「我們全都知道!你給我們下來!」
「你們這群亞人!」
「陛下!!」
「放開陛下!!」
但讓瓦倫蒂娜沒料到的是,眼前的所有納黎人幾乎都在伊麗莎白髮表的電報之後知曉她的所作所為,並非是對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一無所知。
人潮洶湧之中,更是有不少狂熱者直接開始嘗試突破巨魔種和蒼鳥種的防線,巨魔種回頭看了一眼天空上的瓦倫蒂娜,手中的兵器也握得越來越緊。
「停手!」
外面的騷亂一點沒有干擾場中對峙的伊麗莎白和茉莉,一滴滴鮮血落在了地面之上,伊麗莎白忽而開了口,讓場外狂熱的民眾們全部都安靜下來,卻還是焦急地看着場地中的伊麗莎白,朝着她伸出手。
伊麗莎白喘息着,捂着自己被茉莉擊打的右臉,而茉莉依舊在流淚,她看着地上的伊麗莎白,眼中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可悲感,
「伊麗莎白」
茉莉忽而張開了嘴,用喑啞的聲音說道,
「你以為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只顧着輸贏和利益嗎?」
伊麗莎白微微一愣,那空洞的眸子微微一動,不由自主地躲開了茉莉此刻傷痕累累的表情。
她沉默了片刻,額間散亂的金髮垂落而下,透過那迷濛不清的視野,她看向眼前的民眾們,忽而大聲開口說道,
「難道不是嗎?你看看眼前的人們,他們難道在乎什麼世界的安危嗎?他們在乎什麼大義嗎?難聽的說,你覺得他們是在乎我嗎?不只不過是因為我給了他們充足的利益,我也會基於責任保障他們在新秩序的利益,僅此而已」
她捂着自己的臉和散亂的金髮站起身子來,看着眼前安靜下來的民眾,她那看似自信的笑容也一點點變淡,聲音也變輕變淡,
「我願意把我的義眼給你,鯨人。」
茉莉微微一愣,抬起頭來,卻看着伊麗莎白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一些什麼,
「不止是我的義眼,還有我的命,我也一併償還拿走我的義眼一定與你的母親有關,拿走她去救你的母親;此次的事情,是我所為,我理應承擔代價,以死償還;最後,天空之上的混沌種不願意離去,我還能告訴你讓他們離開的方法,以讓其餘的人無礙」
茉莉抬眸看着眼前的果決而嘲弄的伊麗莎白,而她也同時轉過頭來,最終說道,
「從此之後,恩怨兩清,從此之後,納黎的女皇就是伊莎貝爾,納黎的子民也不會受到清算,答應嗎?」
茉莉咬着牙,沉默之中,耳邊鈎吻無奈的嘆息聲也同時響起,
「茉莉,正好,律法的轉移本質上就是權柄的轉移,權柄必然有載體,不然無法運轉而這個過程中,便有人必然要承擔死亡律法的侵蝕,直到你媽媽恢復,以人類之身既然她如此說,便如此做吧。」
「爸爸,姑姑的事情,你們從始至終都知道,對嗎?」
「茉莉」
茉莉擦了擦自己的眼淚,不再多說,只是點了點頭站起身子來,看着眼前的伊麗莎白,將要做的事情告訴了她。
伊麗莎白靜靜地聽完了一切,隨後點頭接受,但在那之前,她還是看向了旁邊的民眾,開口說道,
「先前我說的你們都能聽到我將我的責任傳給擁有葛德林血脈的妹妹,伊莎貝爾·葛德林在我死後,她將會成為你們的皇帝,對你們負責」
「」
民眾全部都安靜着,而伊麗莎白也再次轉過頭來看向茉莉,接着說道,
「使得混沌種退去的最好方法其實是和談,他們畏懼靈界內的污染。因為按照原先的計劃,夾縫破潰的時候靈界內的污染也會進入現實,所以方外的混亂告訴了我一個讓那靈界污染畏懼的咒語來保護生靈你將這咒語告訴他們,他們便能在靈界內安然無恙,這個咒語就是
「お母さん(母親)。」
在伊麗莎白將腦中記憶下的咒語說出之後,茉莉的四肢卻忽而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許是她的情緒太緊繃了,不過等她從怔愣之中回過神的時候,她卻發現她的衣襟都已然被冷汗給浸濕了。
「哈」
她深吸了一口氣,而此刻,遠處的阿拉吉娜已然用樞機將閉着眼全身冰冷的玄參給運了回來。
伊麗莎白知道,是時候了。
伊麗莎白掃了一眼眼前沉默着、皺着眉頭看着她的那幾位與費舍爾關係匪淺的女性,她們站在一起,看起來團結無比、同仇敵愾地要將自己給打倒,就如同她一直抗爭的命運那樣,看起來無法戰勝。
她的眼瞳空洞,沉默之中,她低下了頭,雙手也抬起慢慢靠近了自己的眼瞳、
「」
可越靠近那眼瞳,她的手就越顫抖,越恐懼。
並非是潘多拉的義眼傳來了抗拒感,傳來抗拒的,是她自己。
明明那義眼只有她自己同意才能取下,但為何哪怕是費舍爾在的時候她還是非常害怕費舍爾的手靠近她的眼睛呢?
她或許只是在恐懼,恐懼回到當初她丟失眼睛的那一刻。
萬分恐懼之中,她的雙手竟然顫抖得無法控制,宛如兩塊鐵一樣,連撫摸上臉龐都十分艱難。
可是
她都知道的
她向來都知道的。
她已經輸了啊。
成王敗寇的道理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只要贏,只要勝利得到一切就好,輸掉就理所應當地失去一切,她向來都是這樣認為的。
此刻,既然已經輸了,那麼她也應該坦然接受才對?
「陛下!嗚嗚」
可就在此刻,場外,一聲悲戚的聲音傳來,伊麗莎白微微一愣,而茉莉和瓦倫蒂娜也轉頭看向了場外。
卻看到一位孤苦的老人跪在了地上,滿眼淚水,哭泣得不能自己,
「陛下是您恢復了我兒子的烈士身份他死在施瓦利的戰場上只有你還記得他!所有人都已經忘了」
伊麗莎白睜開了眼,轉頭看向了那穿着羊毛衫,戴着圍巾的女士,她捂着自己的臉,淚水便從褶皺之中流淌而下,
「我們送去戰場上的孩子啊,就連死去的撫恤都只有那麼一點以前的國王將他們用完就拋棄掉,連名字都沒有留下。在我的街區裏面,我的一個孩子,瑪莎女士的兩個孩子,唐納森太太的三個孩子我們的孩子死了,卻只能靠我們微薄的養老金接着艱難地生活,甚至被迫要把家裏的房子租出去是您恢復了他們的身份,重新給我們發了補助」
「我也是,陛下以前只有皇家學院出來的人才能進入政府工作,像我們這些從鄉下、從聖納黎之外來的窮小子壓根沒有機會進入聖納黎,只能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土地上,一輩子種地現在有了各地的學院,就連我老家那種地方都能出魔法師了」
「陛下,如果不是你開設的樞機工廠,我這樣的中年人早就因為幹不了重活被礦場給開除了咳咳我很感激陛下能修訂法律,保護我們不用被開拓公司剝削」
「嘩!」
巨魔種之外的納黎人一片一片地跪下,一雙雙手從巨魔種粗壯的臂膀之間、從蒼鳥種鋒利的羽毛之中穿了過來,伸向了伊麗莎白,似乎想要拽住她,可距離太遠,人數太多,如何能抓住她。
伊麗莎白看着周圍或哭泣、或跪地的民眾們,那一口呼吸始終卡在胸口出不來。
這一切明明只是責任
這一切明明不過是我從父親、兄長那裏奪來的戰利品
這一切明明不過是我證明我比兄長更優秀、更合適的舞台
可為什麼
可為什麼
伊麗莎白不解地看着周圍朝着她不斷伸出的手,只是此刻,無論如何動用潘多拉的義眼企圖看穿他們的欲望,卻都無濟於事。
他們或許只是仍然擔心在自己死後會被這些其他勢力的人清算,所以才想要抓住自己這根救命稻草而已
可義眼之中不斷回傳過來的卻都是真心實意,讓伊麗莎白所不解
她張開了嘴,終於是一口氣送出了自己的胸膛,可卻如同哭泣一樣,一次呼吸比一次呼吸急促,一次呼吸比一次呼吸脆弱
「亞人,陛下的所作所為全然是為了我們,陛下所得來的恩惠讓我們享受了所以,哪怕是你們所要陛下承擔的一切,也請讓我們一同承擔不讓她一個人共同負擔」
茉莉和瓦倫蒂娜都未曾遇到過這場面,而面對着那些被淚水包裹的、跪在地上的納黎人的靠近,哪怕是最冷、最堅硬的兵器此刻也無法抬起。
他們回過頭來看向瓦倫蒂娜,而瓦倫蒂娜和茉莉只是看着眼前的伊麗莎白,看着她認輸的平靜目光一點點產生裂縫,她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那金色的眸子也低垂着,變得通紅。
她想要落下淚來,可落下的,只有一滴滴鮮紅的鮮血。
「滴滴答答」
「我已經輸了」
「我只是盡了我的責任而已」
可話越說越顫抖,越說越小聲,最後只剩下了啜泣。
她只是想不明白,因為從她被剝奪掉一切的那一天起,她就認為輸贏定下一切,成王敗寇,不過如此
所以她使用計謀去拼搏勝利,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為什麼當初她被兄長和父王暗算被奪去雙眼的時候,她明明都已經輸了會那樣絕望和傷心?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當時在聖納黎她明明都已經贏了,為什麼還要放費舍爾走?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為什麼現在她已經滿盤皆輸時,她卻依舊被她的子民所觸動?
她或許並不是篤信輸贏
只是她太久沒有從「勝利」這一選項之外有所得了,只是太久沒有別人能將她從你死我活的泥潭之中拉出來
「亞人們,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們和陛下一起承擔她所要付出的律法吧,讓我們與陛下成為一個主體,共同承擔我們的罪過吧!」
茉莉沉吟了片刻,而耳邊鈎吻的聲音在許久沒有響起之後終於又開口了,
「我已經把她說的那個咒語告訴了靈魂之海中那群混沌種的同胞了,他們應該能彼此聯繫,夾縫裏的戰鬥好像也停了竟然真的管用,讓我白跑這麼一趟,我都快把他們那群混沌種的同胞給打包綁架撕票了茉莉,你們這是」
「爸爸」
茉莉用一種可悲的目光看着那在民眾伸出的手中徹底崩潰的伊麗莎白,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將過往的事情告訴了鈎吻。
而鈎吻沉默了片刻,思考着說道,
「或許不是不能嘗試,但人類的階位太低,以人數多少來承擔,就算能成功,死亡律法侵染帶來的後果也不是他們能夠想像的而且能為這個人類承擔多少,也猶未可知呢。」
茉莉嘆了一口氣,將鈎吻的話語轉告了在場的所有納黎人,而這幾乎是聖納黎的所有人類了。
伊麗莎白聞言脆弱地抬起了眸子,連忙抬起了手,喑啞地說道,
「不這和他們無關我」
「你們聽見了!後果如此,覺得無法承受的納黎人,請就此起立離開。」
而人群外的納黎人中傳來了一些交談聲,其中或許少有幾人立刻起身離開,在離開之前卻也朝着黃金宮的方向鞠了一躬,隨後便低着頭快速離開了現場。
外圍處,不少官員也啐了一口唾沫,將紳士帽給戴上,坐上了馬車,呼喚起了自己的車夫,
「哎呀,快走吧尋常霍霍我們還沒夠呢,現在終於要死了。哎,你快起來啊!你走什麼?早知道我就換樞機拉車了,讓你沒有工作!」
不少納黎人轉頭離開,卻依然使得大部分人留在了此地,留在了黃金宮之前。
天上的太陽經歷了一天的惡戰終於要沉落而下,天上太陽的光輝一點點黯淡,可那西斜的陽光照在了黃金宮的磚牆之前,便反射着將前方的廣場打得明亮。
內外維穩的士兵全數跪下,身上的盔甲也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那明明已然被伊麗莎白命令了要遠離的聖納黎近海的海軍將領也還是擔心不下,在經歷了民主投票,決定要全體承擔違抗命令的後果之後駕駛回了近海。
不知為何,那黃金宮前的對話仿佛能通過靈魂傳遞到每一個納黎人的耳邊那樣。
那海軍艦船上的將領遙遙地看着聖納黎的方向同時跪下,以頭搶地。
伊麗莎白痛苦地看着四周不願離去的納黎人,哪怕只是多一個人都讓她的身體更加顫抖。
而在人群之中,她同樣看見了那已經離開了納黎許久、剛才才被她下令擒住的伊莎貝爾
她也跪在那人群之中,抬起眸光,悲傷而堅毅地看着伊麗莎白。
「我不不妹妹這一切都是我是我是我錯了」
茉莉抬起了手中劍,眼神複雜地看着眼前的伊麗莎白,輕聲開口,宛如下達了判決那樣,
「伊麗莎白,把義眼摘下吧,我們要開始儀式了」
「別讓你的子民失望。」
伊麗莎白眼眶通紅,轉過頭來看着眼前此刻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的茉莉。
她的眼中,沒有獲勝者的嘲弄,只有一縷複雜的悲傷。
「咔咔!」
戰鬥了長久的夾縫此刻也終於安靜下來,萬籟俱寂之中,伊麗莎白終於再一次低下了頭,再一次抬起了顫抖的雙手。
閉上的眼眸之中,浮現出了過往的恐懼。
對黑暗的恐懼
可旁邊無數民眾跪地的祈禱聲、呼吸聲卻又讓她顫抖的手慢慢平穩下來,由此便再一次沿着自己的臉頰向上。
她的眼前,再一次浮現出的,是與赫翁共享視野前所看到的最後一幕。
那滿臉鮮血的費舍爾滿臉恨意地看着「自己」的模樣
費舍爾,或許也早就對自己死心了。
自己所求的
不過是想和他回到過去而已。
當眼前的畫面猛然出現費舍爾最後滿臉恨意的表情時,伊麗莎白顫抖的手終於平穩下來,下一刻,她的指尖已然上下跨過了眼皮的束縛,抓住了眼眶之中的義眼。
「噗嗤!」
「啊啊啊啊!嗚嗚嗚」
那從女皇喉嚨之中傳來的痛苦聲音,那種恐懼、那種顫抖讓全部納黎人都跪地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天空之上潘多拉的虛影一點點潰散,地面之上,從伊麗莎白低垂的臉龐之上,潺潺的鮮血落向了地面,兩隻金黃色的義眼眼球扭轉着,回頭看向了那個捂着自己臉,如同不斷在流淌下血淚的伊麗莎白
但下一刻,在血液中的義眼便帶着那破碎的律法被茉莉給攥在了手心中,即將為玄參修補她的性命。
「儀式,馬上開始!!」
人群一動不動,唯獨在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之後,一雙藍金色散狀瞳孔的眸子徐徐收回了視線,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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