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只剩兩個人的太府寺(1 / 1)
至於百姓之後的生活是否好轉,與朝政有關,與天時有關,與聖人是無關的。
所以張陽每每看各地作物奏報的時候,心裏總會將這些聖人狠狠唾罵一遍。
寫好了奏章之後,張陽便讓這個嬸嬸送去長安城。
這個驪山縣侯半年能夠寫一份奏章都是難得,自從任職太府寺卿以來,這一個月就寫了兩份奏章。
朝臣心有訝異,心說那位驪山的縣侯轉性子了?
尋常朝臣一天寫四五份奏章都是常態,唯獨張陽這個中書侍郎,一個月寫兩份奏章,這種事情很是稀奇。
要說這個侍郎,從去年開始就對政事不管不問了,陛下還放任他在眾人的眼裏無非就是這個禮部尚書立功不少,還是陛下仁德愛才。
中書侍郎送來的奏章是可以直接入中書省的,經過複議之後這份奏章送到了陛下面前。
李世民看着奏章上的內容,張陽無非說了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藍田縣開展養殖產業,並且制定了一個三年有成效的計劃。
第二件事便是讓上官儀擔任太府寺少卿,礙於太府寺沒有官邸,他便留在驪山,協理作物與耕種事宜。
王公公安靜地站在一旁,陛下看完這份奏章神情凝重,也不知道縣侯的奏章都寫了什麼能讓陛下的神色這般凝重。
良久,李世民開口道:「將這份奏章送入中書省,讓吏部造冊任上官儀太府寺少卿。」
王公公雙手接過奏章,將陛下的話語帶給中書省。
張陽已經交出了禮部尚書這個位置,並且也交出了都護府職權,只要這小子在太府寺安安分分的,其他的要求都可以答應他。
上官儀這一次也算是入仕了。
李世民倒也樂見其成,便又為了九寺之事苦惱起來,朝中三省六部倒是完備,九寺五監一直零零散散,考慮到職能的問題與往後官吏的分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
礙於禮部已經有了這麼多的侍郎,朝中六部其餘各部並不能效仿,原因是禮部的作用體現得越發明顯。
張陽在執掌外交院以來一直堅持着兩國相爭,外交先行的主旨,如此一來外交院立功不少,人手也越發不夠用。
事後,吏部造冊之後,便將官身送到了驪山。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人,他是太府寺的主簿賈閏甫。
上官儀親自在驪山宴請了這個賈閏甫,相當於上下級聯繫了一番。
賈閏甫本就是謀士出身,身上帶着武將習慣,為人爽快,做文臣卻不是一把好手,此人現在時常健忘。
張陽遲遲而來,瞧着這個賈閏甫,這個中年男子黑髮摻雜着白髮。
上官儀解釋道:「這位便是我們驪山的縣侯,也是太府卿。」
賈閏甫起身行禮,下官見過縣侯,「此次前來是來遞交太府寺卷宗。」
張陽看到了帶來的包袱,包袱內放着一堆卷宗,打開其中一卷看了起來,這是關於鹽鐵相關的卷宗。
太府寺掌管農耕,當然可要盯着鹽鐵賦稅。
賈閏甫躬身道:「縣侯,下官有個請求。」
張陽目看了眼卷宗,當即放下又收了回來,「你且說。」
賈閏甫正色開口,「請縣侯允許下官辭官。」
聞言,上官儀使了使眼色,倆人走到屋外,他先低聲道:「自縣侯被封為太府寺卿開始,太府寺的兩位監丞已經被調走了。」
「什麼?」張陽詫異,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賈閏甫。
「下官也是聽賈兄講述,而且還是陛下的意思。」
張陽神情越發疑惑,「也就說若這個賈兄也辭官了,整個太府寺就剩下你我二人。」
上官儀頷首不再言語。
兩人走回屋,再次打量賈閏甫,這人長得並不高大,看樣子五十歲左右,山羊鬍留得很長,一身官服早已漿洗褪色,還帶着補丁。
「且說,你為何要辭官。」
賈閏甫低聲道:「當年亂世,下官投身豪傑張須駝,現亂世已平定,想去祭奠當年戰死的袍澤,如今下官年事已高,早已不是年輕時那樣意氣風發,若不是縣侯擔任太府寺還不敢辭官,如今太府寺已由縣侯執掌,如此下官便可以放心離去。」
說完話,他當場就脫去了這一身的官服,脫下了官帽與官靴,身上就剩下了單薄的白色裏衣。
當場辭官當場脫去官衣,這人行事作風還真是……
張陽一時間搖頭無言以對,「看來我就算是不答應你辭官,你也一樣要走。」
賈閏甫重重點頭,「還有一事,下官任職太府寺主簿已經有六載,還賒欠俸祿兩年,能否請縣侯結清。」
強扭的瓜不甜。
這人去意已決,要是強留也不好。
張陽四下張望終於發現了李泰的身影,他正拿着圖紙和牛闖討論着。
快步走到這個胖子身邊,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張陽在他身上摸索。
「姐夫做甚!」李泰跳腳大叫。
從這胖子的腰帶處找到了一塊銀餅,張陽便不顧李泰投來驚疑目光,將銀餅遞給了賈閏甫。
「有多的,你也收下,你可以辭官但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縣侯請講。」
「我剛剛過了一眼,太府寺的鹽鐵賦稅並不完全,最近也只有武德三年,你是主簿職責所在,這卷宗的事情你必須要處理好,你再去一趟朝中,貞觀十年之前的所有卷宗拿齊了,才能離開。」
「喏!」賈閏甫朗聲回應,便要快步離開,剛走遠幾步,像是想到了進入皇城需要這一身官服,便又匆匆回來拿走了官服,腳步顯得凌亂,還有些慌張。
上官儀皺眉看了許久,「這人還真是古怪。」
李泰咬牙切齒,甚至可以聽到他的磨牙聲。
張陽笑道:「多謝魏王殿下。」
「姐夫,你都這麼有錢了!」
「家裏向來是你皇姐,我哪裏來的錢。」
要問賈閏甫的事情要追溯到當年亂世,各路豪傑舉兵造反的時期。
將太府寺帶來的卷宗交給上官儀整理。
張陽打算去見見老師,因為被搶了銀餅,李泰心裏很不爽地跟在後頭。
老師與往日一樣正在與李淵下着棋。
李泰的氣還沒消,一臉不快。
張陽給太上皇和老師倒上茶水,便問道:「老師還認識賈閏甫?」
張公瑾手裏捏着白棋,「聽說過這個人,當初是李密身邊的。」
「李密啊……」
李淵像是想起了從前,稍有回想。
他是當初與劉威德一起從當年亂世走來的,也是當年李密的謀士,算是張須駝一脈的。
只是後來李密在武德初年反唐,而賈閏甫與劉威德,高季輔等人轉投唐。
有時候站隊是否正確決定了一個人的未來,好在賈閏甫幾人站對了,便躲過了殺身之禍。
那時李淵已經在皇位上,他老人家對豪傑之間的事情只是有所耳聞,知道的事情並不詳細。
反倒是當初在秦王府跟隨天策上將李世民的張公瑾更了解一些。
那時候李密的身邊還有王伯當,這個王伯當也是瓦崗的將領。
聽老師的話,當年老師與陛下很賞識王伯當,這個人是李密身邊最忠心的將領,自古忠義人物都能受人賞識。
如果這個王伯當跟的是李世民,或許就有另一個局面。
再之後李密降唐又叛唐,未幾反唐被殺,死在了熊耳山。
張公瑾說完棋局也結束了,他喝下茶水淡淡道:「賈閏甫其人,才能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尚且可用,但眼下他要辭官,你也由着他去了,往後不用再計較。」
「學生明白了。」
張公瑾點頭,「上官儀有學識有才幹,能夠治理一方也知曉進退,你要主持太府寺有他就足夠了,一個賈閏甫而已,不用留。」
說到底現在整個太府寺就剩下了自己和上官儀兩人,張陽痛苦地扶着額頭,「魏王殿下要不要來太府寺任職?」
李泰冷哼一聲,「姐夫以為本王還有時間顧得上其他事嗎,最近專研蒸汽機,我們發現當蒸汽集中在一個密閉的箱子中,便可以推動箱子,這對往後鑄造有很大的幫助。」
張陽聽着不住點頭,「魏王殿下發現很重要,看來距離蒸汽機的出世不遠了。」
李泰又道:「姐夫,你說我再增加銅管的厚度如何?」
「可以嘗試。」
「鑄造銅管所需要精銅又不夠了,姐夫你說父皇會不會再給一些。」
「用銀餅去換你父皇會答應的。」
……
直到張陽走到了上驪山的石階上,李泰這才腳步匆匆離開繼續忙着鑄造。
夜裏的驪山很冷,家裏時常要點着爐子,張陽喜歡在爐子邊放一張餅,將餅炙烤一番,到了深夜還能做宵夜。
又過了半月,賈閏甫將餘下的卷宗都帶來了,他終於是離開了朝堂。
要論才能,主持太府寺事宜,上官儀一個人足夠了。
將這些卷宗都整理好,張陽讓上官儀抄錄一份,自己留了一份拿到了驪山,仔細翻閱着。
鹽鐵賦稅相關的事情不能馬虎,賦稅定額是中書省的事情,太府寺最多只是呈報每年的賦稅如何。
說白了,拍板拿主意的還是中書省。
太府寺有過問的權力,沒有處置之權。
張陽手裏的這份卷宗便是中原這兩年來鹽流通的情況,記錄比較模糊,從兩淮,鹽城,劍南道依舊是現在的產鹽重要地區。
唐人的用鹽自由一直都是個很嚴峻的問題。
皇帝掌握了吐蕃的鹽湖,但也動不了關中的鹽價。
又放下手中的卷宗,張陽拿起另外一份,暫時不打算去打鹽的主意,除非自己真的不想活了。
小清清趴在小熊的背上睡着午覺,李玥手裏拿着書卷,也將自己的雙腳擱在了熊背上。
弟弟妹妹正在睡午覺,小武和小慧也幫兩位嬸嬸縫補着衣服,這兩丫頭對小清清格外好。
孩子好似每天都在長大,沒個三五個月一身衣服就穿不下了。
了解關中賦稅是一件很繁重的工作,張陽痛苦地放鬆着眼睛,家裏總是寧靜的,這種寧靜帶來困意。
躺在竹椅上,小憩了半晌。
醒來的時候,聽嬸嬸說起這個賈閏甫出了關中地界往河南去了,當年李密要判唐,這個賈閏甫幾經勸說,因李密當初不聽想要殺了賈閏甫,被王伯當攔下了,賈閏甫這才保住了一命。
後來賈閏甫逃到了河南地界,也是在三年後被李淵召入朝堂。
或許他此去河南也是為了彌補心中的遺憾。
張陽嘆道:「有些人活在當下,心卻還在當年。」
楊嬸如今眼裏只有小清清,她已年邁許多,低聲道:「縣侯說的是,當年的舊人沒有放下當年的事,心自然還在當年,意氣風發的天下豪傑不在了,早已回不去了,心有不甘的大有人在,世上意難平的事情太多了。」
不論賈閏甫這個人如何,太府寺的所有事宜都已經移交到了驪山,就算是當年的事情再意難平與自己也沒有關係。
李密,賈閏甫,王伯當……當年的天下豪傑距離自己太遙遠。
與其說糾結他們的意難平,不如做好自己的眼下事。
張陽放下了所有卷宗,抱起自己的女兒,「爹爹給你做扭扭車,要不要玩?」
「要!」小清清嬉笑着。
「只要是玩具,這孩子都喜歡。」楊嬸一臉的笑容。
「那你以後不許打擾爹爹睡覺。」
「嗯嗯。」她重重點頭。
張陽這才放下她,又去自己的車間忙活。
車間內,一張巨大的桌子上放着各種金屬器械,有些模樣的車床,用途依舊不大,往後還要增加金屬器具打磨的工序。
張陽將木頭炭筆放在自己的耳後,先穿好圍裙,戴好布手套,再拿起一個腰帶系好,腰帶上放着各種器具尺子。
一身工作的行頭,算是完備。
拿出一張紙開始勾勒扭扭車,這種玩具車造出來簡單,可以讓女兒玩很久。
閒暇之餘還能夠給女兒做玩具,想着農作物所需,便覺得強大的大唐不該停下擴張之路,民生所需離不開國土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