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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崇禎十二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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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十二年,正月初一。

    新年伊始,濟南城內卻是一片死寂。

    濃烈的血腥味瀰漫着濟南城的街頭巷尾。

    絕望的氣息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濟南城外,燈火通明。

    清軍在濟南城西、南、北三面下了明營。

    火光星星點點佈滿了濟南城的郊野,匯成了一片通明的燈海。

    明營綿延一眼難盡,盈野的燈火連着天上的繁星,舉目望去,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天,哪個是地。

    清軍大營,中軍帳內。

    多爾袞神色冷然獨坐於首座之上,在他的旁側原本屬於岳托的座位此時卻是空置。

    不僅如此,除去岳托缺席之外,營帳之中的將校數量也比當初在賈莊之外要少了近半數。

    攻破濟南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但是清軍的軍帳之中氣氛沉悶並沒有多少的喜悅之氣,反而是壓抑的可怕。

    這一切的緣由都是因為就在他們進入濟南的周邊不久,軍中突然有人生出了天花,而且迅速的蔓延了開來。

    天花的爆發點首先出現在正紅旗,後面又波及到了鑲紅旗、正藍旗、鑲藍旗,還有鑲黃旗中。

    軍中將校染病者頗多,甚至連岳托都患上了天花。

    疫病發現的還算是及時,多爾袞當機立斷,下令將染病者全部隔離,那些接觸者也被收納於獨立的營地之中,這才遏止住了天花的蔓延。

    但就算是遏制住了蔓延,天花所造成的影響卻是長久和難以彌補的。

    天花不同於其他的疫病,根本就沒有辦法治療,天花的致死率十之三四,也就是說起碼有三四成的人撐不過這一波疫病。

    而就算是能夠活下來的很多也都會因為天花而殘疾,毀容都已經算是輕的後遺症了。

    而且因為天花的出現,軍中的軍心也不可控制的出現了浮動,士氣也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軍帳之中,滿洲旗主只有多鐸一人,還有正黃旗的固山額真譚泰。

    兩藍旗、兩紅旗的旗主都在各自的軍營之中沒有出營,疫病對於他們四旗的影響最大。

    鑲黃旗的固山額真葉臣也不在列,天花也波及到了鑲黃旗的軍營之中。

    濟南城外重兵雲集,兩黃旗的主力都在黃台吉的麾下,他們跟隨着黃台吉在邊鎮牽制遼東等鎮的營兵。

    入口的兩黃旗軍兵較其他幾旗都要少的多。

    蒙古八旗的旗主,只有四人在場,分別是正黃旗阿代、正白旗伊拜、鑲白旗蘇納、鑲藍旗扈什布。

    其餘幾旗都在天花波及的範圍之中,或是需要戒嚴周邊情況有防務在身,因此也沒有前來。

    多爾袞的目光從帳中眾人的身上一掃而過,能到的軍將基本都已經到了。

    多爾袞正準備開口,但是他還沒有開口,坐下下首的譚泰這個時候卻是先行發問道。

    「不知睿親王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突然召集軍議?難道是有什麼軍情要務?」

    譚泰背靠着坐椅,他的態度並不恭敬,語氣也頗為不客氣,他的目光直視着帶着幾分冷冽。

    他是正黃旗的固山額真,也是黃台吉真正的親信,此番入口他的職責其實就作為黃台吉的眼睛。

    雖然名義上多爾袞和岳托兩人才是大將軍,擁有指揮權,但是譚泰擁有的話語權也並不遜色兩人多少。

    這段時間軍中發生了很多的變故,這一次不知道為何天花竟然流入軍中,其中的細節讓譚泰感覺到有些奇怪。

    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一樣。

    更為奇怪的,天花只在兩紅旗和兩藍旗之中蔓延,兩白旗卻不見多少患病的人,只有蒙古正白旗受到的影響稍微重一些。

    這自然是讓譚泰心中生出了別樣的想法。

    不過沒有證據的事情,終究是沒有辦法說出口。

    譚泰直視着多爾袞,想要從多爾袞的臉上看出些許的端倪。

    但是多爾袞的面容仍舊如同往日一般並沒有多少的變化,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不過多鐸倒是變了顏色,轉頭向着譚泰怒目而視。

    「此番升帳議事,我確實是有軍情要務要宣佈。」

    「還是一等一的軍情要務,否則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升帳聚將。」

    多爾袞忽略了譚泰的目光和不敬,他很清楚譚泰是黃台吉的親信。

    多年以來他一直都很恭順,黃台吉因此也一直沒有動他,開罪譚泰得不償失。

    而且多爾袞也很清楚,譚泰的態度為什麼是這樣。

    其實譚泰的懷疑很合理

    「偵騎探報,大股明軍已過禹城,人數在兩萬上下,已離濟南城不到五十里」

    多爾袞話音未落,軍帳之中一瞬間便升起了不小的喧譁聲。

    就是一副興師問罪模樣的譚泰此時也是臉色驟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睿親王當真不是在說笑?」

    譚泰的臉色沉了下來,雖然是從多爾袞的口中親口聽到的消息,但是他還是有些不能相信。

    賈莊一戰他們雖然未能竟全功,但是宣大軍已經被他們打的半殘,根本就沒有了多少的戰力,而且他們也收到了消息,宣大軍似乎已經退居二線,往保寧府方向撤退。

    而關寧軍自臨清一戰後便龜縮在臨清城內不敢外出,他們已經留了偵騎在臨清徘徊,關寧軍若是出動,他們會搶先一步收到消息。

    眼下關寧軍那邊根本沒有任何的動作,根本沒有任何出城的想法。

    明國勤王軍大部分都朝着明國的京師北京匯聚,在濟南的附近只剩下兩支明軍。

    一支是當初馳援賈莊的陝西軍,在賈莊之戰後,他們順着山東省和北直隸的邊界一路往東,進入了德州,此前探查表明陝西軍約莫只有一萬五千人左右。

    不過戰力似乎很強,正藍旗的查蘇喀和色勒兩人領着五千餘人敗在了這支明國軍隊的手下,折了不少的人馬。

    而另外一支,則是祖寬所領的關寧騎兵,祖寬的麾下約有四千餘人,他帶領是一支偏師。

    譚泰之所以不敢相信的原因很簡單,孫傳庭所領的陝西軍和祖寬帶領的關寧騎兵,兩者就算是相加也不過兩萬人。

    多爾袞說兩萬餘名明軍已過禹城往濟南奔來,那就說是說孫傳庭和祖寬合兵,一起南下?

    如今在濟南,他們十數旗總數已經是超過了六萬人,三倍於明軍,明軍竟然也敢出戰?

    孫傳庭的名字,譚泰聽過,他敢出戰,譚泰可以理解,畢竟孫傳庭一路來幾乎都是勝績。


    明國關內的大寇高迎祥,好像就是被此人擒斬。

    但是祖寬竟然敢出戰,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祖寬算的上他們的老對手了,對於祖寬,譚泰稱得上是知根知底。

    當初祖寬在寧遠當參將時,就已經是交過了手。

    祖寬在遼鎮之中不算強勁,只算的上是中規中矩,麾下的家丁還算是能打,但是也就僅此而已,根本不怎麼入眼。

    但是眼下,祖寬竟然敢跟着孫傳庭一起南下。

    「軍中議事,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開玩笑?」

    多爾袞斜睹了一眼譚泰,壓低了些許的聲音,凝聲道。

    「明國的軍隊抵近五十里的時候,是在今日黃昏之時,他們在官道附近紮營,也就是說明國的軍隊此時就在我軍的西北處五十里內。」

    五十里的距離,最快只需要一日的時間,明國的軍隊便可以趕至濟南城郊。

    軍帳之中,一眾清軍的軍將皆是面色凝重,神色陰沉。

    若是往昔聽聞明軍兵少馳援,他們不僅不會感覺是個問題,反而還嫌棄來的太少,帶來的軍功太少。

    但是眼下天花在軍營之中蔓延,有兩成的軍隊不好調動,能夠調動的軍隊暫時只有八成。

    如果要迎擊從西北方到來馳援濟南的明國軍隊,那麼濟南那邊多少也需要留下些戒備,守衛大營,起碼又要去掉一成。

    不放緩對於濟南城的攻勢,那麼又要減去一成左右的人數,這樣算來只剩下六成左右的軍隊可以調動,也就是三萬六七千人,兵力的優勢實際上已經縮小了很多。

    賈莊一戰,各旗都有不小的傷亡,軍將也多有折損,可以說是傷筋動骨。

    說實話,他們並不願意和明軍的主力交戰。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來援的明軍之中有一支是孫傳庭所領的陝西軍。

    在真定城外正藍旗和陝西軍已經是交過手了,結局是大敗而歸,留下了數百人的屍體,一路倉皇而逃。

    正藍旗兩個領兵的甲喇額真被摘了頂戴,責令戴罪立功。

    這個戰績,比起宣大軍之前的戰績來說有過而無不及。

    賈莊一戰宣大軍這塊骨頭有多難啃,各旗都清楚。

    眼下又來了更難啃的陝西軍,只怕是真打起來,就算是能贏,多半也是慘勝。

    若是敗了,他們身處明國的山東省內,明國的勤王大軍環繞在側,若敗恐怕便是萬劫不復之地。

    他們入口是為了搶掠財物糧草去過好日子,而不是和明軍真的拼個你死我活。

    他們沒有辦法接受太過於慘重的傷亡,此前賈莊的傷亡已經是讓各旗都已是傷筋動骨。

    多爾袞審視着軍帳之中一眾軍將的臉色,對於這樣的情況他的心中實際上也有預料。

    幾名蒙古八旗的旗主和將校明顯是不想打這一戰,只是礙於現在的情況不好言語罷了。

    多爾袞雖然面色如常,但是他的內心並沒有臉色這般平靜。

    底下的軍將不想和明軍再繼續作戰,難道他就想和明軍繼續打下去?

    賈莊傷亡慘重,對他的威望造成了極大的影響,為了保住自身的地位和威望,轉攻濟南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

    北方傳來的消息,從明國陝西一共來了兩支軍隊,一支是孫傳庭帶領的部隊,另外一支則是明國的三邊總督洪承疇帶來的軍隊。

    不久之前洪承疇已經領兵抵達北直隸明國京師的近郊,而陳新甲也領着原本駐防昌平的部隊進入了京畿地帶。

    明國在京師的部隊七七八八加起來又有了五萬之眾。

    他們到時候還要往北經過明國的京畿地帶出關,這無疑又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賈莊一戰未能竟全功,各旗都有傷亡,這些我很清楚。」

    多爾袞審視着帳中一眾軍將的神色,在數十年的沉浮之中,他學到了很多的東西,其中有一項便是無論在怎樣的處境之下,都能夠保持泰然自若。

    明國的兵書之中有一句話,多爾袞覺得說的很對。

    「為將之道,當先治心。」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

    多爾袞緩緩的站了起來,首座的位置本來就要比其他的位置更高,當多爾袞站起來時,幾乎是高於眾人半個身軀。

    「數十年來,明國動兵百萬,耗銀以億為數妄圖覆滅我大清,但是結果都如何?最終的結果還不是灰溜溜的逃回長城以南?」

    「薩爾滸、開鐵、廣寧、渾河哪一戰的明軍不比這一次的要多?」

    「但是結果又如何?」

    多爾袞眼神冷冽,沉聲喝問。

    他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砸向眾人的心頭,軍帳之中的氣氛也在他的話語之下發生了變化。

    軍帳之中一眾清軍將校皆是慢慢的回過了神來,他們發現自己之前竟然對明國的軍隊有了些許的恐懼。

    「先汗以十三副鎧甲起兵,以小伐大,併吞遼東,如今我等聲勢兵馬比起先汗當年何止雄壯百倍,馳援明軍不過區區兩萬,何足懼哉!」

    「攔截禹城明軍之戰,以兩白旗為主,其餘各旗為輔。」

    多爾袞環視着帳中的眾將,最後目光落在了譚泰身上,凝聲道。

    「揚威大將軍如今身體抱恙,正在軍營之中修養,進攻濟南的重任就交給譚泰大人了。」

    譚泰眉頭微蹙,眼神微凝,濟南城破已成定局,再有兩三日的功夫絕對可以攻下。

    多爾袞作為最高的統帥,表明了態度,明言攔截禹城明軍以兩白旗為主。

    又將進攻濟南的任務交給他,等於是將先入濟南的權力交給了他,讓出了大量的利益。

    利益就在眼前,多爾袞也拿出了應有的態度,譚泰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算上各地勤王之軍,等到本月的中旬,明國在北直隸、濟南等地的軍隊將會達到二十萬之眾。」

    多爾袞緩步走下首座,他的目光銳利,恍若林間的猛虎。

    「明國的軍隊之所以敢馳援濟南,最大的原因賈莊一戰我軍未勝。」

    多爾袞冷冽的聲音在一眾清軍軍將的耳畔迴響。

    「這一次,如果不能擊敗這支馳援的明軍,其餘各地的明國軍隊都會認為我們真的軟弱。」

    「受傷的野獸在白山黑水之間不可能活下來,山林中的獵人會循着血跡和氣味靠攏而來。」

    「諸位不要忘了,我們現如今是在明國的境內,而不是在遼東,在大漠,一旦戰敗便只有敗亡一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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