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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破釜沉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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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十二年,五月,湖廣承宣布政使司,襄陽府、谷城。

    張獻忠舉起手中染血的雁翎刀將其放在了肘窩處,然後緩緩的用衣袍拭去刀上的鮮血。

    跳動的火焰倒映在張獻忠的眼眸之中,烈火映紅了張獻忠滿帶着鮮血的臉龐。

    張獻忠眼神平靜的看着眼前已經成為了一片火海的穀城縣衙,心中古井無波。

    穀城縣衙前的樹枝之上,掛滿了屍首,觸目驚心。

    服毒自殺的谷城知縣阮之鈾,湖廣的巡按御史林銘球還有一眾官員的屍體皆被吊在了其上。

    一眾罩袍束帶,披堅持銳的甲兵侍立在張獻忠的身側,明亮的火光照耀在鐵甲之上映襯出的是道道冷森森的寒光,恍若身處於幽冥黃泉之上一般。、

    「義父,城中殘餘的官兵都已經清剿乾淨。」

    一名頭戴鐵冠,身穿着罩甲的青年將校從一旁走了過來,向着張獻忠稟報道。

    「城中所有士紳官員的宅邸,還有糧倉也已經在我們的管控下了。」

    那青年將校說話間,餘光自然是看到了那些懸掛在樹上的屍首,不由得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不過這樣的小動作自然是沒有被張獻忠所注意道。

    張獻忠的注意仍在身前熊熊燃燒着的穀城縣衙之上。

    聽到拿下谷城的消息,張獻忠的臉上終於是有了些許的笑意。

    「好,做的很好。」

    張獻忠心中暢快不已,這近一年以來,他心中可是憋了不少的火氣。

    「傳告下去,今晚殺牛宰羊大擺筵席,好好盡興一番!」

    張獻忠大手一揮,當即豪邁的下令道。

    「遵命。」

    那青年將校應了一聲命,當下便準備轉身就走。

    「定國,你不用去,讓手底下的人去就行,你和可望兩個人跟着我。」

    張獻忠哈哈一笑,伸手抓住了正準備離開的李定國。

    「遵命。」

    聽到命令之後的李定國當下也不再動作,再度應了一聲。

    「現在不是行軍打仗的時候,不需要這麼嚴肅。」

    張獻忠走上前,拍了拍李定國的臂膀,笑着說道。

    「是,義父。」

    張獻忠看着稍微放鬆了些許的李定國,臉上的笑意更盛。

    他一共收了四個義子,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

    四人裏面,他最喜歡的還是李定國。

    當初他將李定國收為義子的時候,李定國還很小,不過十來歲出頭,但身高卻是高過同齡人良多。

    如今到了十九歲,正值年輕力壯之時。

    李定國勇力過人,武勇冠絕全軍,可以在馬上左右馳射射中遠處箭靶。

    而且不僅如此,帶兵打仗、排兵佈陣李定國學得也快,領兵的本事甚至比起老大孫可望都要強上不少。

    「兩位軍師,都上馬來,回城外大營,喝他個痛快!」

    張獻忠昂首闊步,直接便跨上了身旁的戰馬,向着旁側站着的兩名文士打扮的書生說道。

    這段時間屯駐於谷城,暗中張獻忠也招募了不少的人才,甚至還有幾個秀才和讀書人。

    這兩名被張獻忠奉為軍師的書生,一人名為潘獨鰲,另外一人則叫做徐以顯。

    潘獨鰲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因為和縣中的豪紳爭奪田產,卻被欺壓敗訴,憤憤不平之下便直接轉投到了當時正在招兵買馬的張獻忠麾下。

    一個秀才對於大明朝來說算不得什麼,想要做官,起碼也要到舉人的地步。

    但是對於張獻忠來說,有讀書人願意主動投效都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

    更不用提潘獨鰲還是一個秀才,具有功名在身。

    徐以顯同樣也是秀才,不過不同於潘獨鰲是因為心懷憤恨而投入張獻忠的麾下。

    徐以顯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明確。

    湖廣的亂局,河南的旱災,還有北方傳來官兵在北直隸的敗北,讓徐以顯心中生出了別樣的想法。

    張獻忠的不臣之心恍若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

    徐以顯經過權衡利弊,選擇了主動投效到張獻忠的麾下。

    原因很簡單,徐以顯覺得張獻忠是能夠成大事的人。

    這段時間,徐以顯給張獻忠一直在講解《孫吳兵法》,並且還幫助張獻忠製作火器,指導張獻忠按照明朝的鎮戍營兵制整編軍隊,佈設團營方陣,左右諸營。

    張獻忠因此也將徐以顯引為上賓。

    潘獨鰲和徐以顯兩人一文一武。

    潘獨鰲長於計算數學,負責調撥軍營糧草,管理內務諸事。

    徐以顯則是知曉火器,負責製作兵備盔甲,專事軍隊管理。

    打下了谷城,張獻忠並沒有絲毫屯駐在谷城的想法。

    谷城地處鄖襄地帶,只有西和北兩條道路可以行進,又受駐紮在襄陽的明軍兵鋒威脅,並非是基業之地。

    甚至若是留駐谷城,一旦明軍大軍自兩面殺來,前後包夾之下,那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張獻忠之前之所以選擇投降,正是因為被官兵一路趕到了這裏,不投降就是死路一條。

    幸虧熊文燦足夠狂妄自大,也足夠財迷心竅,接受了他的賄賂。

    不然恐怕他真的要死在左良玉那個殺才的手中。

    所以張獻忠並沒有將大營移入城中,仍然設在谷城的外圍。

    李定國、孫可望,還有潘獨鰲和徐以顯跟着張獻忠重新返回了城外的大營。

    此時大營的各處,皆是一片的歡騰,空氣之中飄蕩着的全是肉香菜味,呼喝歡呼聲不覺於耳。

    現在整個谷城都已經是他們的,領兵駐守在谷城周圍監視他們的明軍,就那幾千的兵馬一早就被他們收拾。

    監軍道張大經,還有兩個營將馬廷寶、徐起祚也都在被俘虜,選擇了投降。

    張獻忠打馬入營一路直奔向着中軍帳所在的位置,沿路的一眾軍兵見到張獻忠到來,皆是紛紛下拜行禮,臉上皆是激動之色。

    沿路以來,大帥、將軍、大王各種各樣的稱呼不絕於耳。

    這近一年來,雖然身後不再有官兵追趕,但是過的着實是憋屈的緊,搶個東西都還得遮遮掩掩,想要女人,只能使些銀錢去找城外那些賣身的窯姐。

    想進縣城去當地的青樓看看,別人看他們是當兵的丘八,全都擋着連城都不讓進去。

    換以前隨便打破了城池和鄉鎮,那些士紳官宦家養在深閨里嬌滴滴的丫鬟小姐,還不是隨着他們去挑。


    受了招安,軍餉也沒糧草也不給多少,天天還要遭着白眼,還不如不招這個安。

    張獻忠騎在馬上,抱拳不斷的回應左右兩側一眾前來恭賀迎接的軍將。

    眼見着這樣的士氣,就算是進入了軍帳落了座,潘獨鰲的情緒還仍然處於高漲的狀態。

    「如此士氣,軍心可用,大王如今再起,無人可當矣!」

    潘獨鰲神色激動,舉着酒杯閒着

    「這一杯酒,我敬大王!」

    張獻忠哈哈大笑,舉起酒杯也一飲而盡,心中暢快無比。

    「這還得感謝我們的好督撫熊文燦,熊大督撫。」

    「沒有熊督撫,哪有我們如今的好日子。」

    北邊那些個韃子南下,引得官兵大部都往北去了,現在整個鄖襄都沒有多少的官兵。

    龍在田已經領着兵往雲南走了,算算教程,現在只怕都到了川中。

    左良玉這個砍貨現在也還在南陽府,熊文燦這個縮頭烏龜,只怕是收到他在谷城鬧起來的消息後排,連襄陽城都不敢出。

    「這一第杯,還是敬我們的熊督撫。」

    「大王說得好,確實應該先敬我們的熊督撫!」

    帳中的眾人皆是附和着一起笑着舉杯。

    張獻忠將酒杯放在桌上,拿過筷子隨意的夾起了桌上的菜餚,原本的精緻的擺盤只是幾筷子便已經是散亂的不成模樣。

    這些菜餚都是谷城酒樓的大廚做出來的,口味自然當屬一等一好。

    這些時日,張獻忠也就在剛開始,還能入城的時候在城中吃過幾回,不過現在那幾個大廚都被他的親衛從酒樓里拎了出來,以後想吃一聲吩咐就行。

    不過張獻忠如今的心思並不在平常珍饈美味的上面。

    張獻忠的目光從底下的一眾將校臉上緩緩掃過,而後沉聲開口。

    「情況有變,原來的計劃現在行不通了,往北走,是死地。」

    原本在起事的時候,商定好的是往北走,和李萬慶合兵一出,然後往東去和革左五營合兵,進取南直隸。

    但是李萬慶敗得太快了,根本沒有給他們多少反應的時間。

    三月底的時候,左良玉兵出鎮平關大敗李萬慶,李萬慶一路潰敗,一直退到了赤眉城的四平岡。

    四月,又在張家林、七里河再度被左良玉擊敗,李萬慶也投了降。

    馬士秀、杜應金見進到李萬慶降也是京劇,全都又反正歸降。

    本來除去了李萬慶,順義王沈萬登和改世王許可變還在,應當也能再支應一段時間。

    但是順義王沒有投降,但是改世王許可變卻是怕了。

    改世王許可變,收買了順義王麾下的一名叫做劉喜才的親衛。

    讓劉喜才在夜裏的時候割掉了順義王的頭,然後趁着群龍無首混亂之際,改世王許可變吞了順義王的部下,向官兵投了降。

    明軍如今重新佔住了南陽府的重城要道,左良玉、張任學等一眾明軍主力此時在南陽府集結。

    現在再去南陽,只怕是要碰的頭破血流。

    原來的計劃已經是行不通了,必須要改一改了。

    「我也不瞞你們,我們現如今沒有多少的時間了,到了九月要是還打不開局面還困在鄖襄,就是必死之局了。」

    張獻忠輕輕的敲了敲桌子,眾人聽到張獻忠所說的話,皆是神色一凝。

    「三月二十五,有四鎮上萬的官兵從京師出發,往河南一路而來。」

    「四鎮兵馬領頭的都是本鎮的總兵,寧夏鎮的總兵祖大弼、臨洮鎮的總兵曹變蛟,延綏鎮的總兵賀人龍,還有漢中鎮的總兵的陳望。」

    張獻忠手下有名小校,是現任首輔薛國觀的族侄。

    在之前,他們之所以能夠招降成功,一是因為熊文燦足夠貪財,二則因為那小校在京城幫忙活動,疏通了渠道,最後才使得招撫的計劃議定。

    有錢能使鬼推磨,明朝上下早已經是爛到骨子了。

    花了不過兩三百兩銀子,就已經是套出了南下的四鎮營兵要去湖廣的消息。

    張獻忠每說一個人的名字,帳中的氣氛都冷了一分。

    說到陳望名字的時候,帳中的氣氛也就此降到了冰點。

    這四個人裏面,沒有一個是好相予的角色。

    「怎麼是這幾個殺才」

    帳中議論紛紛,眾人的臉上都極為難堪,半分的喜色都沒有。

    祖大弼和賀人龍,兩個人都是瘋子,打起仗不要命的主。

    曹變蛟和陳望,兩個人都是怪物。

    「聽說那陳望一到真定就打了一場勝仗,統共砍了幾百顆韃子的頭,還殺了韃子了一員大將」

    「怕什麼!」

    張獻忠冷哼了一聲,壓下了所有的議論。

    「京師在北面遠的很呢,從京師趕過來,少說也得幾個月的時間。」

    「官兵再怎麼的快,都要到九月份才能趕到湖廣,還有四個多月的時間,你們現在怕什麼?!」

    張獻忠的強勢,壓下了帳中所有的議論之聲。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因此集中在了張獻忠的身上。

    「熊文燦麾下能調的兵馬現在不過只有一萬兩千人,我們兩部加起來一共有五萬的兵馬,兵甲齊備。」

    「那些逃難來的流民全都可以當作飢兵,有幾十萬的飢兵的前盾,還不打贏官兵萬把人?!」

    張獻忠冷笑了一聲。

    有錢真的能使鬼推磨,當了一年名正言順的大明軍隊,他花錢買來了大量的武備,如今麾下的軍隊早已經是鳥槍換炮。

    羅汝才那邊也是一樣,同樣花錢弄來了大批的武備,戰力早已經是今非昔比。

    明軍主力南下的這些事,張獻忠完全可以瞞着所有的人,反正也只有他一人清楚。

    張獻忠之所以選擇說出,正是因為心中早有定計,說出來這些消息來反而更好。

    張獻忠環視着帳中的一眾將校,心中沒有絲毫的慌亂。

    他聽過很多的話本故事,其中有一篇就是項羽破釜沉舟,帶着幾千的兵馬便打贏了二十萬秦兵的故事。

    張獻忠要的就是現在的這個效果,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現在都處在絕境之中,拿出十二分的狠勁去拼命。

    他的心中早已經有了一個萬全的計劃,一個足以應對眼下局面的計劃。

    張獻忠雙目森冷,目光緩緩的從帳中的一眾將校的身上掃過。

    「四個月的時間,還不夠我們把這南國捅幾個頂大的窟窿出來,那才是笑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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