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7章 罈子里的骨髓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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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辭背着九姑娘行走在四海城內偏僻的荒地。
穿過梧桐樹林,進入主城的街道,朝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四周各式各樣的異族人,在黎明破曉前,握着幽靈令牌,穿越通道,離開這座夜裏繁華的城池。
當次日旭陽東升時,四海城,再度成為一座幾乎無人的空城。
大街小巷,冷冷清清,難見一人,仿佛昨夜繁華只是海市蜃樓,曇花一現。
城主府內,輕歌在那十床厚被之下漸漸熟睡,小腳腳還露在外面汲取渴望的涼氣。
昏昏沉沉,混混沌沌間,輕歌做了一場夢。
在夢裏,她抱着小狐狸坐在風月閣的大院曬着暖陽,小狐狸一舒適就會眯起雙眼。
在這場夢的後來,輕歌看見姬月身上的骨髓煙被裝在一個罈子內。
他早就死了。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就算你飛升長生又如何,你始終見不到他。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小狐狸了,更沒有姬月。
姬曄是個沒有父親的野種。
一道道聲音,猶如魔障,猶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
她在黑夜裏奔跑,她想要去追那一縷泛着淡淡微光的骨髓煙,她想找到真相。
啊!
輕歌低吼一聲,猛地驚醒坐直了身體。
腦子裏,似有根神經在瘋狂的跳動,那根神經相連着雙眼,雙眼脹痛,猶如火燒,頭疼欲裂,難以承受。
輕歌雙手抱頭,緊咬着下嘴唇,身體不斷地顫抖。
她的頭痛症,永遠都沒有治好。
哪怕她自己是藥宗最出色的煉藥師,她依舊對頭痛沒有辦法。
每當她情緒激烈時,藏在靈魂深處沐血而生的厲鬼就會發出尖銳的咆哮。
輕歌疼到渾身乏力,無力地倒在了床榻,她望着屋內簡陋的天頂,一滴淚滑出,沒入發間。
長生,好難啊
輕歌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疲憊而無奈的笑着。
頭痛加劇,輕歌抬起手瘋狂揉捏眉間,甚至把眉心掐的深紅,尖銳的指甲,似要破開眉心的皮肉。
每當頭痛症發作時,輕歌都無法思考,像是陷入了某種暴戾的狀態。
她的雙手緊攥着被子,眼中是一片死灰。
她甚至懷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自己的頭顱里藏着個惡魔。
這一刻,輕歌想啊,她許是沒有多久的活頭了。
輕歌蜷縮在十床厚被之下,四肢卻是發冷,渾身都在顫抖,腦子裏的那根神經還在跳動,不依不饒折磨着她。
屋外,九辭敲門,「歌兒,起床了。」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裏面還有細小的嗚咽聲。
九辭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把門撞開,屋內沒有看到輕歌的身影。
九辭看向那十床厚被,堆積很高的厚被時不時顫動,九辭的步伐在此刻尤其的沉重。
走至床榻旁,九辭動作輕柔的掀掉十床厚被,床榻之上的畫面卻叫九辭的心臟揪一般疼。
身着單薄衣裳的少女滿面淚痕,眼神渙散,眉間和下嘴唇都被咬破染上了殷紅的鮮血。
她的身體猶若篩糠般劇烈顫抖,雙手緊抱着頭,蜷縮在床榻最邊緣的角落。
九辭的心,裂開了幾道縫。
他情願心臟被刺幾刀,也不願看到寵溺心疼的妹妹受這般折磨。
世間最苦不是皮肉之苦,是精神和靈魂的不足為道。
九辭抓住輕歌的手,「歌兒,怎麼了」
輕歌像是陷入了癲狂而極端的狀態,甩開輕歌的手,一直往邊緣躲去。
身體蜷縮成一團,如此才能得到一絲的溫暖。
九辭發現輕歌的身體無比冰冷,那種冷,徹骨都不足以形容出來。
九辭輕擁住輕歌,眼睛微紅:「哥哥在,不要害怕,哥哥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哥哥兩個字,好似讓輕歌找回了理智。
輕歌機械般一寸一寸地轉過頭,雙眼空洞的望着九辭。
像是跌入懸崖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緊攥着九辭的衣袖,淚流不止。
「哥,我做了個夢。」
「我夢見小月月眉間的骨髓煙被裝在了一個罈子裏。」
「我夢見小月月走了,不要我了,他把我丟下了。」
輕歌極力的瞪大眼,「為什麼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視線被模糊了。
控制不住的眼淚遮住了她的視線,她什麼都看不清,她什麼都抓不住了。
「我想娘親」
輕歌幾乎嚎啕大哭,撲在九辭的懷裏。
九辭手足無措,心臟咯噔一跳,微微往下沉。
輕歌怎會做這個夢,最為關鍵的是,這個夢並非虛無縹緲的假象,而是真實存在的。
九辭開始心虛,面色微微發白。
在西洲的時候他便知道,骨髓煙這件事他不能說出來,莫看輕歌鋼筋鐵骨,似有盔甲般堅強。
但她也脆弱的像是一張紙,弱不禁風。
九辭只有心疼,而今看見輕歌這樣,九辭更不敢把骨髓煙的事說出來。
他情願編造出一個讓輕歌嚮往的假象,也不要看輕歌就此崩潰,從此絕望痛苦。
九辭緊抱着輕歌,緊咬着牙。
姬月不在,他一定要保護好妹妹,拼了這一身骨頭。
屋外,雄霸天正要來請教輕歌煉藥之術,聽見輕歌崩潰的哀嚎,雄霸天頓在門檻處,目瞪口呆。
師父
他一直以為,師父是曠世奇才,非尋常女子所能比。
她能抗下無數傷痛,經歷千錘百鍊,在死神的考驗里活下來。
直到此刻,雄霸天眼中湧起了熱淚。
他的師父,也是個人,是個女孩。
她才二十歲,不該經歷這麼多。
她懵懂天真,享受溫暖喜樂。
雄霸天退了出去,在屋外靠着牆壁坐下。
師父是個驕傲的人,不允許旁人窺測她的脆弱。
師父,霸天會保護你。
雄霸天望着升起的朝陽,暗暗立誓。
無人發現,林山和小書童在不遠的暗處,悄然望着房屋的方向。
「城主好像很痛苦。」小書童於心不忍。
林山意味深長說:「進了城主府的人,哪個不痛苦呢。」
小書童望着屋外長廊旁的一顆梧桐樹,輕聲道:「進相思門,聞梧桐芬芳,這苦情人,最怕相思梧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