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之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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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聖上賜給她金牌,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還說如果哪天葉嬌覺得道阻且長走不下去,就打開錦囊看一眼。
可事不湊巧,李策要去河東道查問臂張弩案,葉嬌擔心他,就把金牌偷偷放在李策箱子裏了。
沒了金牌,高福又暗示那金牌很重要,葉嬌只好熔掉金釵,重做了一個。
結果假金牌被李琛派人換走,葉嬌手中拿的這個,是李琛偽造的。
用對方偽造的金牌來震懾對方,葉嬌心裏實在沒有什麼底氣。
這是欺君之罪,為了救皇帝的兒子,她犯了欺君之罪!
這還是她嗎?她明明厭惡皇室,明明是那種看別人倒霉,等着吃席的人。
交戰雙方紛紛停下,他們抬起頭,注視葉嬌高舉的金牌,一時震撼莫名。
想要離開的太子親軍站穩腳步,重新握緊兵刃。
有些膽子小,又敬畏心重的人,當場便棄械跪地。可他們看到李琛帶來的反軍沒有跪,又有些奇怪。
跪地的人猶豫着,想站起來。首發
「如朕親臨?」一片難捱的沉寂中,魏王李琛開口道,「今日葉郎中早朝缺席,想必不知道,太子昨日才差人拿着這枚金牌,在河東道晉州鎮壓反民,殺傷三千百姓,震驚朝野。」
什麼?
葉嬌的手有些顫抖。
太子拿着金牌?葉嬌一直相信偷換金牌的人是李琛,畢竟那時候在政事堂,是李琛主事。
李策的那塊真的呢?
李策今早才差人送信,讓她去參觀楚王府,難道李策出事了?
果然,李琛接着道:「忘了告訴你,你那位未婚夫婿楚王,也因為太子的緣故,重傷昏迷,只剩半條命了。你來抗旨救太子,當真可笑。」
這都是今日早朝,河東道節度使鄭奉安奏摺里的內容,也是李琛謀劃至今,等到的結果。
因為這個結果,葉嬌手裏的金牌就算是真的,也不頂用了。
更何況,那是假的。
李琛欣賞着葉嬌的神情。
震驚、擔憂以及一絲無法掩飾的慌亂。他太喜歡看這樣的神情了,特別是當他控制局面,而對方黔驢技窮時。
說起來,葉嬌還是他的一步棋。
看來今日他要贏,而這枚棋子,也已無用。
「有棋子嗎?」
紫宸殿內,朝臣三五成群談論今日的事。
太子李璋偷用金牌,在晉州鎮壓反軍,殺傷三千百姓。如此大逆不道、背德兇殘,李璋這太子,是當不成了。
有人跺腳長嘆,有人惋惜感慨,當然也有人不相信,為太子辯解。而在這些一本正經的朝臣中,有一人百無聊賴般走到京兆府尹劉硯身邊,問他有沒有棋子。
劉硯默默站着,沒有回應。
那官員又道:「這也太久了,久得本官的棋癮都犯了。上回本官從宮門口走到南薰殿,又走回宮門,都沒有用這麼久。」
劉硯仍舊直挺挺站着,像一棵乾旱大地上等待春雨的枯樹。雖然着急,卻也無可奈何。
那官員有些面生,不知是什麼時候提拔進紫宸殿參加朝會的。見劉硯沒有反應,他又自言自語道:「你聽到了嗎?宮裏吵得很,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吵得很……
劉硯忽地轉頭看向那官員,問:「從這裏到南薰殿,得走多久?」
南薰殿並不是普通官員可以進的地方,劉硯只是大致知道方向。
「兩柱香……」那官員一句話沒有說完,劉硯便已經抬腳向宰相傅謙走去。步速匆匆,臉色焦急。
官員抬頭看着劉硯,見他不知同傅謙說了什麼,兩人便走向殿門口,高聲道:「讓本官出去,我們有本要奏。」
把守宮門的禁軍當然不肯。
「奉魏王殿下命,任何人不准進出。」
劉硯同傅謙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驚惶。
雖然李琛走時的確說過不准進出,但此時禁軍舉刀擋路,那凶神惡煞的模樣,讓人提起一顆心。
殿門口的動靜驚動了已聊得口乾舌燥的朝臣。
「不讓出去,到偏殿喝口水,總行吧?」禮部侍郎鄒進含笑道。
禮部侍郎注重禮儀,即便是對禁軍說話,也謙遜有禮。
「我倒是不喝水,」鴻臚寺卿王玄意也走近道,「就是吃了點蘭那泰國進貢的什麼咖喱,這會兒得去趟茅房。」
鴻臚寺卿掌管各國朝貢、宴勞、給賜和送迎等事項,貢品當然也能提前品嘗。聽說最近吃了不少拉肚子的東西,讓以前羨慕他的朝臣開始同情他。
「得罪了,不可。」禁軍冷着臉,甚至都沒有放下刀,轉頭吩咐部從道,「去拿個馬子給王寺卿。」
馬子,是從虎子改良過來,盛便溺穢物的。
情勢已經緊張到需要在大殿中上茅房了嗎?
其他朝臣也逐漸意識到事情不對,他們竊竊私語,商量該怎麼辦。可這個時候,一人從朝臣中衝出來,不由分說,一腳向那禁軍踹去。
正是兵部尚書宋守節。
宋守節原本就脾氣不好,年輕時也曾征戰沙場,奈何如今年紀大了,他踹一腳禁軍,那禁軍一動不動,他自己倒摔了個踉蹌。
禁軍向旁邊躲閃,唯恐宋守節死在這裏,訛詐他。
趁着這個機會,跟過來的兵部侍郎姜敏大喊一聲:「聖上有危險,我等拼死救駕,誰人敢擋?」
擋門的禁軍嚇了一跳。
誰說聖上有危險了?你們不是要喝水吃飯上茅房嗎,怎麼是去救駕?
趁着他們一愣神的機會,京兆府尹劉硯已經衝出去。禁軍下意識舉刀攔,劉硯並未躲閃,揮手格開長刀。
一道鮮紅的血痕留在刀上,他垂下衣袖,更多的血洶湧而出,灑落地面。
劉硯繼續向前走去,根本不在乎受傷的手,執拗勇猛。
兵部侍郎姜敏繼續喊:「禁軍殺大臣了!禁軍反了!快去救聖上!」
紫宸殿內的朝臣再無遲疑,百多人衝出去。武官在前,文官也不肯落後。緋紅色的官服飄蕩,像一隻只撞上黑色岩石的飛鳥,縱死不顧。
禁軍步步後退,朝臣步步向前。
他們可不是只會坐在書案後,案牘勞形的文弱書生。他們可為天地立心,可為生民立命,可為大唐朝廷,犧牲性命、忠君報國。
去南薰殿,去看看聖上怎麼樣了。
就算死在路上,就算被責罰,也不怕!
東宮的照壁下,李琛仍在冷笑。
他確認葉嬌手中的金牌是假的,因為那是他找文思院另做的。
文思院掌金、銀、犀、玉工巧及采繪、裝鈿之飾,能工巧匠的技術日臻完善,比開國做朝廷信物時要強上不少。
後來換了葉嬌那塊金牌,李琛仔細看看,發現比他那塊的金質和做工差多了。
這女人愚蠢,竟沒有發現。
聽說李策重傷昏迷,葉嬌神情大變。
不管金牌到底是誰換的,她的思思,受傷了?
剎那間,葉嬌想丟掉金牌,策馬跑去晉州。
你們打吧,該死的趕緊死,我去救李策了。你們十條命,也抵不過他一條。
但她站在原地,身體像被定住般,一動不能動。
但是如果,死的人是太子,李琛繼位,她和李策,絕不會好過。而且她此時心急如焚,還在擔心陛下。
「太子做了什麼,我並不清楚,」葉嬌定了定心神,聲音響亮道,「不過我這塊金牌,的確是聖上親賜。不如諸位軍將陪我到南薰殿一趟,等見過聖上,自然分明。」
葉嬌先拿出不怕驗看真偽的氣勢,又唬住一部分兵將。
太子親軍將帥大喜,上前幾步道:「既然葉郎中攜聖上金牌來救太子殿下,爾等還不快快退下伏誅?」
李琛帶來的是口諭,葉嬌帶來的卻是金牌,他們當然更信金牌。
一時間禁軍和太子親軍士氣大振,可李琛絕不會錯失斬殺太子、謀權奪位的機會。
「要去南薰殿,」他厲聲道,「也得等確認你這塊金牌是真的。不然你帶兵闖宮,是要謀逆嗎?」
「怎麼確認金牌是真的?」葉嬌問,「文思院、御史台、中書閣,你倒是說一個!」
文思院離這裏遠,也未必敢說是假的。而只要李琛敢讓朝臣來這裏,他們也會擋着,不讓斬殺太子。
葉嬌故意拖延着時間,可時間似乎很慢,慢得像在等一滴滴掉落的水,穿透石頭。
面前的李琛面色冷厲,像露出利齒的豺狼,揮手道:「帶文思院的人上來。」
他的聲音篤定從容,讓葉嬌剎那間心神大亂。
竟然真有文思院的人?
她左右看看,再次握緊大刀。
實在不行,就打吧,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也不辜負聖上的恩賜,不辜負她身為安國公府的女兒,承擔的使命。
不知不覺間,太子李璋已經站在葉嬌身前。
他背對葉嬌,聲音低沉道:「不管文思院的人怎麼說,勢必要拼死一戰。你在我身後,別走遠。」
「你拿的是假的?」李璨不可思議地伸手觸碰金牌,道,「你可真是膽大!」
「真的!」李璟道,「我信葉郎中。」
他們着急,李琛也急。
他問道:「人呢?怎麼還沒有帶來?」
「不必帶來了!」一個聲音在東宮圍牆外響起,那麼洪亮,裹挾雷霆萬鈞的力量,揚聲道,「朕來為葉郎中證明!」
……
註:唐朝蘭那泰,就是泰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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