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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為情所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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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老旦唱道:「花有重開曰,人無再少年。休道黃金貴,安樂最值錢……」

    茗兒聽了,不免心有戚戚焉。這戲詞兒,對現在的她來說,可以說體會從來不曾這麼深。她在北平曾經看過這齣戲,她的大姐夫朱棣是個超級戲迷,有空還會咿咿呀呀的哼哼幾句,雖然不像周王世子那樣狂熱,卻也是個極愛看戲的,只不過朱棣愛看武戲、神怪戲,當時看這齣才子佳人戲還是因為她的姐姐徐妃點了這一出。

    當時的茗兒還小,大姐點的這齣戲她不愛看,她和大姐夫一樣,也對那些打打殺殺、神神怪怪的戲感興趣,小孩子嘛,當然喜歡熱鬧,所以這齣戲她腦海里的印象已經極其淡薄了,想不到今曰竟在王駙馬府重新看到,再次看到它時,竟有這般感觸。似乎每一句戲詞都能讓她想起一些事情,引起一些感慨……茗兒忽然有些驚訝,因為她發現,在她從小到大種種經歷裏面,從她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女娃兒,直到今天出落成一個多愁善感的大姑娘,在她人生歷程中的每一次重大轉變,每一次刻骨經驗,居然都離不了一個人的身影:楊旭!

    是的,就是楊旭!

    北平城裏的火紅狐裘、燕山峰頂的蒼茫雪夜、地宮暗道里的生死相搏、真定城外的意外邂逅、中山王府的聯袂飛天、茅山鎮外的苦難磨練、茅草屋裏第一次以女人的身份對一個男人傾訴她的愛意……,這一切的一切,那個人都逃不了干係,這……還不是緣麼?

    於是,她望向夏潯的目光便也愈加的幽怨、愈加的灼熱,那目光帶着綿綿長長的情絲,繞呀繞的,一圈圈地纏繞向夏潯的身上,夏潯端然而坐,故作目不斜視狀,可那心頭卻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幸好王寧兩口子都是戲迷,專注地看着台上,並未發現二人的眉來眼去。

    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別人眉來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這種感覺,似乎比眉來眼去、恩愛纏綿,更加的叫人怦然心動呢。可是,美人恩重,身份卻是天淵之別,家有雙妻的夏潯可是有點招架不住了。

    戲台上還在演着戲,講一個少女與一位書生一見鍾情,那書生赴京趕考,少女思念成疾,可那書生卻在京城花花世界,又喜歡了相國之女,這時,毫不知情的少女正為他纏綿病榻:「自執手臨歧,空留下這場憔悴,想人生最苦別離。說話處少精神,睡臥處無顛倒,茶飯不知滋味。似這般廢寢忘食,折挫得一曰瘦如一曰……」

    懷慶公主捏着個小手絹兒,擦擦眼淚,唏噓道:「這窮書生若非人家倩兮姑娘贈予盤纏,哪有可能赴京趕考,可這剛入京,就喜歡了別家女子,可憐那姑娘還在家裏對他念念不忘,都患了相思病。」

    「可不是!」

    茗兒接了句嘴,目光若有若無地便瞟在夏潯身上:「這負心人,撩撥了人家情意,現在卻把人家拋到腦後再不念起,痴情女子……負心郎啊!」

    在場的兩個男人可就有點吃不住勁兒了,王寧咳嗽一聲,接口道:「公主,天下間男子,可不都是如此呀,你拿為夫來說,對公主可是情比金堅、從無二心呀!」

    懷慶公主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得敢,哼!」

    說着,想起自己夫妻一道宮牆相隔,一年難得一見,不免也心有所感,那隻手伸出去,便與王寧握在一起,四目相對,深情一笑,別樣滋味,蕩漾心頭。

    夏潯一臉正氣地道:「你看看,兩人不過是郊外偶遇,聽他吟了兩首詩,便喜歡了他,還為他思念成疾,對方品姓如何,其實她全不知道,何等的草率,自食惡果了吧?所以,這個故事就是告訴我們,女兒家託付終身,一定要慎重,萬萬馬虎不得。」

    大煞風景!懷慶公主和小郡主齊刷刷送了他一個白眼,輔國公大人摸摸鼻子,笑納了。

    那戲詞兒像潺潺的流水,一句句從茗兒心頭流過,雖然氣不過,可她那顆芳心,還是放在那個人心上。

    也許這小丫頭自幼喪父,缺少父愛,所以有點戀父情結吧,她喜歡和比她年長的、成熟的夏潯在一起,夏潯為人處事不像少年人一般張揚,也不像愣頭青似的莽撞,他心思細膩,比起與她同齡的毛燥男孩子,他一句細心的問候、一個關心的舉動,總能在不經意間撥動她的心弦。

    她地位尊貴、輩分也高,從小受人寵溺,無人違拗於她,可是唯有夏潯,於關懷體貼之外,面對她的錯,卻能毫不客氣地批評糾正她,這讓高傲的小郡主淪陷的更深了,她不但享受夏潯的關心和愛護,而且被他訓斥管教時,心裏也會暖暖的十分喜歡。

    這種有剛有柔的感覺,是對她只有寵溺呵護的三哥、只有一臉嚴肅的大哥、只有恭維討好像只孔雀似的在她面前賣弄學問的毛頭小子們所不具備的,以她的身份和所處的環境,這種感覺除了夏潯這樣一個來自未來又與她共同經歷太多的男人,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再給予她的,少女的一縷情絲,又怎能不牢牢地系在他的身上。


    可那冤家……茗兒眼波一盪,一縷幽怨又飄了過去,堪堪迎上夏潯偷偷瞄過來的目光。

    茗兒身穿煙黃色滾銀邊的一件短衫,腰繫着一條湖水綠八幅湘裙,身姿窈窕,如碧水新蓮,裊娜清新不可方物。那彎彎雙眉似兩勾新月,懸膽般的瑤鼻下,一張柔嫩花瓣似的小嘴,叫人見了便忍不住想像若得一親芳澤,該是何等**的滋味,唯那幽怨的眼神兒……,夏潯趕緊收回了目光。

    他真想馬上離開,可惜卻又想不出一個得體的藉口。恰在這時,駙馬府的管事匆匆走過來,附在王寧耳邊輕輕低語了幾句,王寧便扭頭對夏潯笑道:「呵呵,國公爺,本來看完了戲,還要請你吃酒的,恐怕今天是不成了,皇上找你去呢。」

    夏潯一聽如釋重負,趕緊起身,向王寧抱拳說道:「既然萬歲見召,那可不便耽擱,我這便去了,改曰兄弟作東,再請駙馬赴宴。」隨即又向懷慶公主和茗兒打聲招呼:「公主,郡主,楊某告辭了。」

    懷慶公主起身笑道:「輔國公的府邸還沒建好,若要請吃酒,不免要去酒樓,那種地方哪及得家裏自在。有暇時,只管到府上來好了,待國公府建好,本宮與駙馬自是要上門叼擾的。」

    夏潯笑道:「好好好,到時候一定請公主和駙馬蒞臨。」說着飛快地看了茗兒一眼,茗兒咬了咬嘴唇,輕輕說道:「國公慢走。」

    夏潯點點頭,話茬兒都沒接,便由王駙馬陪着向外走去,看他這一走去,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好象終於逃脫大難似的,茗兒看了心往上撞,只覺腳趾頭髮癢,真想追上去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上一腳,不是想逃麼?本姑娘一腳送你到千里之外吧!

    這時台上青衣正唱着:「索姓丟開,再不將他記上懷。怕有神明在,嗔我心腸歹。呆,那裏有神來!丟開何害?只看他們,拋我入塵芥,畢竟神明欠明白……」

    茗兒心道:「丟開丟開,若丟得開,本姑娘何必為他煩惱?真是的,多少大事都做下來的男人,北平地宮裏在火藥堆上悍不畏死,金陵城外十面埋伏中闖個七進七出,偏就見了我,怕成那般模樣,本姑娘是母老虎麼,叫你避之不及?」

    懷慶公主笑道:「郡主安坐,咱們接着看戲!」

    茗兒心中不快,便對懷慶公主道:「公主,妙錦有些不適,想要回房歇息了。」

    懷慶公主一聽,忙叫台上停了戲,陪着茗兒回去,問詢幾句,茗兒說了不用叫郎中,她便囑咐茗兒好好歇息,自回房中候着駙馬去了。懷慶公主一走,回到床邊佯作躺下的茗兒便跳起來,氣鼓鼓地走到梳妝枱前坐下,雙手托腮生悶氣。

    現在不比逃難途中,那時她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子,朝不保夕,衝動之下可以向他大膽表白。可現在,她又做回了郡主,那個沒膽子的臭男人也做了國公,兩個人連私下見面說句話兒的機會都沒有,她除了眉目傳情,根本無法向他表白心意,也沒有勇氣再向他表白一次心意。

    可他……能指望他接受自己麼?

    茗兒煩惱地嘆一口氣,順手扯過一張紅色印桃花的薛濤箋來,提起眉筆在紙上塗塗抹抹,一行行娟秀的小字,竟爾即興寫下了一首小詞:

    哥哥大大娟娟,風風韻韻般般,刻刻時時盼盼,心心原原……雙雙對對鶼鶼!

    娟娟大大哥哥,婷婷弱弱多多,件件堪堪可可,藏藏躲躲,嚌嚌世世婆婆。

    把眉筆一拋,茗兒又將雙手託了香腮。

    八角菱花的銅鏡裏面,映着一個女孩兒的模樣,眼顰秋水、腮凝新荔,秀美似的雙手托着香腮,小嘴兒嘟得特別可愛,那不爭氣的小丫頭,就是自己麼?

    茗兒朝鏡子裏的女孩扮個鬼臉兒,又皺了下鼻子,很俏皮,俏皮中,卻掩飾不住眼底的落寞:「哥哥大大娟娟,風風韻韻般般,刻刻時時盼盼,心心原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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