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1 / 1)
舒望蘇整整昏迷了四天四夜,渾身忽冷忽熱,手腕和身子上的傷口也開始潰爛流膿水,大夫開的藥怎麼都服不下去,眼看着出氣多進氣少,急的秀林滿眼的紅血絲,也不敢冒險帶舒望蘇回京找杜衡,生怕一顛簸他死在半道,舒望蘇的身體一向是她負責照料的,可如今派人回京一來一去只怕是來不及了。
秀林在舒望蘇榻前看着他面若死灰,呼吸越來越弱一咬牙要去找龍霸天。
帳前卻有人先一步來報,「昭南國夜真在營前求見,還帶了一個女人。」
「女人?」秀林眉頭一凝,快步出帳匆匆迎過去,就瞧見營前龍霸天和紅羽十分眨眼的站在那裏,身側還袖手站了個女人,正是機甲營軍醫杜衡。
杜衡只穿一件薄單衣,冷颼颼的站在那裏抱着手臂直罵道:「有那麼急嗎!連個衣服都不讓老娘換!」
龍霸天也不理她,看見秀林過來將杜衡往前一推道:「去救舒望蘇。」
秀林是僵了一下,心中又氣又無奈,還帶着一些憋屈,他擅作主張將夜重明還給龍霸天時就打定了主意就算舒望蘇打死他,他也一定要讓舒望蘇斷了這個念想,兩人從此之後再無牽連。
可是舒望蘇的性命岌岌可危,非杜衡不可,也只有龍霸天的紅羽可以快速的帶人過來,所以他拒絕不得。
秀林硬是咬牙一句話不說,帶着杜衡匆匆入營帳,並命人阻止龍霸天入營。
龍霸天也不硬闖,無所謂的靠着小紅站在營前。
杜衡在入帳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紅羽金光閃閃不用說的威風,靠着它的那女人又黑髮金眸,眉眼鋒利逼人,當真是天神一樣的人物,好奇的問秀林,「她誰啊?這樣的氣派是個頂級純陽吧?三殿下的匹配主?」
秀林沒好氣的拉她入帳道:「龍霸天。」
杜衡差點絆在營帳前很吃了一驚,「誰?龍霸天?」隨後一想又有點意料之中了,「她拿回身子恢復純陽之身了啊?」又探頭看一眼忍不住咋舌道:「不愧是當年名動天下人人害怕是純陽女帝啊,配得上三殿下。」
在她心裏三殿下的身子可是罕見的極|品純陰,能配得上的只有頂級純陽,不然就浪費了。
秀林將她拉入營帳,懶得同她廢話,只道:「無論如何醫治好三殿下。」
杜衡到榻前一瞧,臉色就沉了下來,忙挽了袖子去探脈,越探臉色越沉,最後有些氣道:「怪道那純陽從床|上拽着我就趕過來,果然是快死了。」
秀林的心就是一沉,喉頭髮緊的問:「你一定要救殿下!」
杜衡冷颼颼的瞪他一眼道:「他不怕死也就算了,你身為他的親信你怎麼把他搞成這樣?他可是個純陰,平時一個小傷風都能要了他的命,如今倒是讓我救命了。」
「我……」秀林千言萬語看着舒望蘇灰敗的臉也只是泄氣的道:「是我的失職,杜醫師一定要救救殿下。」
杜衡看他那樣子氣也就順了,又檢查一番,一個頭兩個大的道:「他身體狀況太糟糕了,我醫術不精……」
秀林一口氣兒提了起來。
「只能勉強先將他的命續一續,至於能不能活下來……再想辦法吧。」杜衡大喘氣的道。
秀林總算稍稍鬆口氣,「總會有辦法的。」
杜衡便吩咐他取紙筆和藥箱來,她被抓來的太匆忙什麼都沒帶。
秀林便直接將之前大夫的藥箱拿來給她。
進來時杜衡已寫好了一個方子,遞給秀林道:「照着方子抓,再準備一個浴桶,把藥倒進去煮了。」
秀林接過方子懵懵的道:「可是殿下現在水米不進,根本喝不下藥,只會吐的更厲害。」
杜衡無語的看他一眼,「你見過喝一浴桶藥的嗎?」
秀林一愣。
杜衡忍無可忍的翻白眼道:「我既然說了浴桶肯定就要泡藥浴啊!純陰那種體質,現在喝藥肯定是無用的,只能泡啊!」
秀林這才恍然大悟,忙一連點頭拿着方子出去吩咐蕭容去準備。
再進來時看見杜衡坐在榻前將小小的錯銀刀子在爐火上撩了撩,挽起袖子就要去割舒望蘇腕子上的傷口。
「杜醫師這是要做什麼?」秀林心驚肉跳的上前。
杜衡沒看他,只是專心致志的拿着小刀在舒望蘇潰爛的傷口上慢慢的將腐壞的肉給剔掉。
大約是太疼了,昏迷的舒望蘇在榻上顫抖起來。
「按住他。」杜衡緊攥着他的腕子道。
秀林忙上前按住顫動的舒望蘇,看着杜衡一點點的在那裏挖皮剔肉的自覺觸目驚心不忍再看,「這樣……殿下會受不了,不如先用些麻藥?」
「不行,我得知道他哪一塊肉會疼,才好剔除壞掉的腐肉,用了麻藥只能削掉他整個腕子了。」杜衡毫不留情道:「疼才說明腕子還有救。」
秀林便不再多話,只是撇開頭死死按住舒望蘇。
這一剔就是大半日才好不容易將手腕,脖子和身上的潰爛剔完,剔的舒望蘇渾身冷汗,杜衡也大汗淋漓。
杜衡將小刀一丟,吐出一口氣道:「藥煮好了嗎?」
「好了。」蕭容在她身後道。
杜衡回頭看他一眼,挑了挑眉,對秀林道:「把三殿下脫光了泡進去。」
「那傷口呢?」秀林問。
「讓藥水泡一泡,疼一疼就好了。」杜衡無所謂的道,一遍擦汗,一遍在榻邊坐下。
蕭容上前幫忙,幾次看杜衡,忍不住道:「你不先迴避一下?」
杜衡看他一眼,道:「醫者父母心,什麼樣的身體我沒見過,不需要迴避。」
蕭容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兩人手腳利落的將舒望蘇脫光放入藥浴桶中,看着他在桶中疼的一顫一顫的只能拿手壓住他。
「記得時不時往裏添滾滾的熱水,這樣才好將他體內的寒氣逼出來。」杜衡喝了一口茶。
秀林「恩」了一聲,看着舒望蘇那副痛不欲生的樣子忍不住眼眶發紅,他跟舒望蘇最久,一路走來越來越明白這世道的不公平,只因他身為純陰之體,就從小吃苦,沒有過過一日舒坦日子,皮肉苦,感情苦,事事都苦,這苦像是沒有盡頭的一般。
活着倒還不如死了快活。
「她還沒走呢。」杜衡端着茶走到營帳門口,挑開帳簾往外瞧,回頭對秀林笑道:「她對三殿下挺上心的啊,身為純陽沒硬闖進來,還在外面守着。」
秀林正為舒望蘇心酸不已,聞言冷冷道:「該硬來的她早就硬來過了,她但凡有一點良心就該離殿下遠一點。」
「為何?」杜衡沖站在營前冷風中的龍霸天揮了揮手。
龍霸天偎在紅羽的翅膀下保暖,看見杜衡沖她揮手也就鬆了一口氣,看杜衡的樣子便知舒望蘇是救下了。
「你好像對她很有敵意啊?」杜衡回頭看秀林。
秀林正往浴桶中加滾水,不解氣的道:「是。」
「為什麼啊?」杜衡好奇的問。
秀林在騰騰的熱氣中看着已經不掙扎,歪在浴桶上的舒望蘇道:「你以為她帶你來救殿下是為了什麼?對殿下的愛意?她只是為了讓殿下活下去救她的小夜子而已。」
「小夜子?」杜衡滿頭霧水,「他又是誰?我到底錯過了多少劇情啊?」
秀林不想再理她,便專心服侍舒望蘇泡藥浴。
杜衡不甘心的拉着蕭容問。
蕭容看了秀林一眼,偷偷的在背後嘟嘟囔囔的跟她說了個大概。
這一夜又冷又長,三人輪流着照看舒望蘇,杜衡實在是累了便靠在榻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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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醒來身上是蕭容的披風,蕭容已不見了,只有秀林還在緩緩的往浴桶中加藥水,看她醒了便道:「殿下身上好像有熱氣了。」
「那就好,說明暫時死不了了。」杜衡伸了個懶腰,起身到營帳前挑開帘子,之外天光大亮,晃的她眯眼,往外瞧了瞧,有些失望道:「走了啊……」
秀林知道她說的是龍霸天,便只是冷聲道:「她本就如此薄情寡義。」
杜衡掃興的轉過身來到浴桶前,伸手要去查看舒望蘇的傷勢,忽見舒望蘇趴在浴桶上微微動了動眼皮,那眼角也不知是淚是汗是蒸汽,他纖長的睫毛細細顫了顫,慢慢睜開了一條線,銀光純粹的似細雪。
「你醒了啊?」杜衡驚道:「你竟恢復的如此之快,我還以為要泡個十天半個月呢。」
「醒了?!」秀林也一驚,忙丟下藥桶去看他。
舒望蘇無力的趴在浴桶中,慢慢蹙眉道:「我一直醒着。」
「什麼?」杜衡驚訝,「你一直醒着?從我來就醒着?」
「恩。」舒望蘇道:「怕昏過去就醒不過來了,就硬撐着,只是太累太難受了睜不開眼。」
杜衡咂舌不已,「你可真厲害啊,居然撐得住?沒疼昏過去?厲害厲害啊。」
舒望蘇虛弱的動了動銀白的眼珠,幽幽道:「將過往想一遍,便熬過去了,那些過去我也撐到了今日,有什麼撐不住的。」
秀林眼眶微潤不忍看他,卻聽他幽幽道:「去昭南,同西洲說,我要娶西陵,恢復兩國聯姻。」
秀林吃驚又不意外,在心中嘆了口氣應是,剛要轉身出去,蕭容便進了來。
見舒望甦醒來一喜,先行禮,隨後稟道:「殿下,昭南國夜真來了。」
「她怎麼又來了?!」秀林沒忍住脫口便道。
蕭容有些尷尬的道:「她和昭南女帝一塊來的,屬下不好攔着,已讓到了東側營中。」
秀林心中火大,這個龍霸天還真是可以,找了女帝一塊來。
舒望蘇懶得抬眼,慢慢問道:「為了何事而來?」
蕭容偷看秀林一眼,有些躑躅的道:「特意說了,昭南夜真說您醒了一定要見您,因為她此來是為了……和親。」
「和親?」杜衡好奇,「她是會算啊?知道三殿下打算跟她們公主和親?」
舒望蘇沒抬眼。
蕭容又面色古怪的道:「不……她說,她要與殿下和親……」
舒望蘇眼皮一抬,銀白的眼睛瞧住了蕭容。
「誰?」秀林心都是一跳,「誰要來和親?」
「昭南國夜真。」有人在帳外朗聲道:「就與你們的三殿下和親,不知三殿下是喜歡昭南鎮國大將軍這個頭銜,還是昭南公主這個頭銜?」
是龍霸天的聲音,舒望蘇在浴桶中微微動了動,聽她在外不要臉的道:「你若喜歡昭南公主這個頭銜,我就讓西洲給我封個公主,今日起我就是夜真公主了,你看合適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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