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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戰王破京(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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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色皆黑的騎軍席地而坐,在他們身旁,就是遍地屍首,日雖當午,卻也被這望之無邊的殺氣染沉,風中裹雜着濃郁的血腥味,聞之欲嘔,但黑甲騎軍都若無其事的安然靜坐,一點都不在意這混濁腥味,有幾人還面帶微笑深深吸氣,似在這享受這沙場上獨有的凋零氣息。

    一聲極輕的呻吟從屍堆中傳出,一名身中數箭的北營軍痛苦的從同伴屍身下爬出,因失血過多,他已看不清四周情景,只能拖着重傷的身軀在地上慢慢爬行,想離開這可怕的地方。

    一道黑影突然躍到了這軍士面前,彎下腰看了看他身上的傷勢,嗤笑道:「還以為是條硬漢,原來是有支箭射偏了幾寸,饒你多活了片刻,小子,算你命好,就讓我蕭盡野親自送你一程。」

    這軍士滿臉哀求的看着眼前這一身煞氣的大漢,嘴唇抖動,卻無力求饒。

    「你是軍士,不該向敵人求饒。」蕭盡野居然向他一笑,右手伸出,在這軍士胸口的箭簇上輕輕一拍,箭簇撲的一聲沒入了他的胸口。

    蕭盡野若無其事的站起身,走到拓拔戰面前,晃着腦袋道:「還以為能打場硬仗,沒想到是在跟群娃娃動手,主公,看來我們真不該把弟兄們都帶來,給我兩千人,半個時辰,上京城破。」

    「不急,等了這許多年,何妨再等片刻?」拓拔戰撣了撣身上黑甲,淡淡道:「攻城易,攻心難,今日,我就是要帶着所有黑甲騎軍一起入城。」

    「盡野,開國可不象打仗。」耶律靈風也走到兩人身旁,他的臉頰兩側各有一道深紋,斜升向耳,所以他的臉看去總象在陰惻惻的冷笑,「如果單單只是要攻城殺皇帝,只需我們留在主公留在身旁的三萬親軍,隨時都能得手,還用等今日?主公既已佈置周密,我們就要按計行事,那位南院大王逃回京後定會一路喊叫,引起全城軍民混亂,我們潛伏在城中的人馬就可趁機發難,堂而皇之的接應我大軍入城,我們這次是要震懾住滿城人心,讓他們心服口也服,膽怯惜命,再借他們的口告訴天下遼民,大遼這片天,變了!」說着,耶律靈風又一拍蕭盡野的肩膀:「城裏那些無膽禁衛的命金貴的很,你想不想看場好戲?」

    蕭盡野笑問:「你又有什麼鬼點子?」。

    耶律靈風指了指滿地屍首,「你把這些屍體的首級都砍下來,一併帶入城去,再扔到那些禁衛軍面前,好戲就會上場了。」

    「人頭?」蕭盡野側臉一想,嘿嘿笑道:「你還真是一肚子的鬼主意!」他當即一揮手,一隊黑甲騎軍立即面無表情的走向滿地屍首,手起刀落。

    「靈風此計不錯,能省下我們不少力氣。」拓拔戰也是一點頭,又回頭看了看擁滿曠野的黑色,微笑道:「這些年我一直守着皇上賜的三百里封邑,大家都以為我是個富貴閒人,可他們又怎知道,我真正的富貴不在封邑,而在這遍佈遼域的軍中,正是這親手練出來的部下二十三萬部下,才是我真正的大富大貴,可笑,智還想着分了我的軍權,重編我的部下,智畢竟太嫩,不知道軍權能分,軍心難易,我的部下永遠不會甘心隨人,否則,我這戰王之名可就虛擔許多年。」

    「智?」耶律靈風滿是嘲弄的笑道:「我在牛頭谷足足留下了一萬人馬,他這一入谷,怕是沒命出來了,可惜,我還一直想好好見識見識這小子的本事。」

    「或許,你還有機會見識。」拓拔戰邁出幾步,又慢慢停下,向這同樣以謀略著稱的愛將道:「靈風,護龍七王並不簡單,尤其是智,難測難料。」

    「哦?」耶律靈風目光一閃,「主公,您以為,智能從牛頭谷中逃出?」

    「他若入谷,難逃一死,不過這世間事總是變故橫生,智也不是那種會在一個圈套里上當很久的人,以他的聰明,也許會在半路上察覺出我的計謀,如果是這樣,那智一定會立即返回上京城,而且必定是從最近的東門入城,靈風,你去告訴各軍將領,等我們攻下上京,如果發現智想進城,不要攔阻,讓他與耶律德光會合…」說着,拓拔戰語聲一頓,過了片刻悠悠道:「我很想知道,這個被皇上取名為智的人,在這種絕境下還能有什麼辦法。」

    耶律靈風應聲而去,心裏卻不以為智能活着回來,密探一早來報,智出城時只帶了十九人,就算他真的有所察覺而不入牛頭谷,可他身邊還有慕容達和二百黑甲騎軍環伺,黑甲騎軍的實力,遠不是尋常遼軍所能比媲。

    拓拔戰向四周掃了一眼,臉上忽有些不悅,「然兒呢?又跑到哪兒去了?」

    慕容連應道:「少將軍這一路都在管束羌人,我去找他。」

    過不多時,慕容連帶着拓拔然過來,拓拔然長得本就極似拓拔戰,今日穿的又是一身黑色勁甲,看去更顯精神。

    看到兒子神采奕奕的打扮,拓拔戰眼裏有了絲淡而不露的自豪,語氣仍極平淡,「羌人還老實嗎?」

    拓拔然答道:「聽話得很,大氣兒都不敢喘上一口,父王,我們何時攻城?」說着,拓拔然有些興奮的一笑,「父王,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叫您一聲父皇了。」

    拓拔戰低哼一聲,對兒子,他的神情要比對幾名心腹愛將們多出幾分嚴厲,冷冷道:「給我沉住氣,皇城未破,就不能有半分大意,南郊北營里還有兩萬軍士,你和朗昆帶一萬人同去,把北營給我拿下,四萬羌軍你也帶去,但不用讓他們出手,叫他們再旁邊觀戰即可。打下北營後就把羌人先駐留在北營里。」他看了看兒子,問道:「知道我為什麼不讓羌族去打先鋒?」

    拓拔然收起臉上得意,垂首道:「父王是要讓羌族好生看看我黑甲騎軍的戰力,讓他們不敢心生異向,老實聽命。」


    「可惜,你只猜對了一半,你要學的,還有太多。」拓拔戰心裏暗嘆一口氣,向兒子一擺手,「去吧,不要大意。」他忽然莫名想到,若是智,應能明白他此舉的全部用意。

    待拓拔然和郎昆走遠,慕容連低聲問道:「戰王,要不要再派些人暗隨少將軍,以免閃失。」

    「不用。」拓拔戰搖了搖頭,「我的兒子,就要獨當一面,我讓郎昆同去,以屬關照,何況他有一萬黑甲騎軍,以一敵二,足夠了。」

    「是。」慕容連微笑退下。

    拓拔戰又對幾員大將一一下令,最後,他才喚過耶律靈風,低聲道:「你入城後什麼事不要管,直撲皇宮內院,殺太子!殺公主!懷有身孕的嬪妃也一律殺死!不要給皇上留下一絲血脈!」

    一切安排妥當,拓拔戰深吸了一口氣,踏前一步,立於人前,一旁立刻有親兵為他牽上坐騎,待拓拔戰翻身上馬,隨着他的動作,所有靜坐的黑甲騎軍同時起身,整盔,束甲,上馬,二十幾萬人同樣乾淨利落的完成這一動作,一靜一動,仿佛兩張鋪於大地的黑色畫卷瞬息而換,看去有着股說不出的震撼氣勢。

    拓拔戰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首,望向天際,自言自語般道:「該去見我大哥了。」

    上京城西門,熱鬧依舊,城門大開,百姓往來,誰都不知道幾十里外已有了場驚天大變,城門口還有十幾名禁衛軍士正在扎堆說笑,直到一匹馬瘋了般從城外急沖而入,幾名軍士險些被撞倒,罵罵咧咧的去拉馬韁,這才發現馬上還伏着一名鮮血淋漓的男子。

    軍士們嚇了一跳,正要上前攔馬,只見馬上男子已撐起身來,大呼道:「快關城門!拓拔戰反啦!」

    十幾名禁衛軍當場就楞住了,一個個呆若木雞看着這男子,這才發現此人竟是南院大王耶律阮,幾名反應快的軍士忙去攙扶耶律阮,但他們仍是不敢相信耳中所聽。

    耶律阮見這些人都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心裏又急又氣,一腳踢開想把他扶下馬的軍士,怒喝道:「還傻站在這裏幹什麼?快關上城門!趕緊召集禁衛軍守住各處城門!我去稟告皇上!」說完他立刻一夾馬腹,直奔皇宮,一路上都在嘶聲狂叫:「拓拔戰反拉!拓拔戰反啦!」

    聽到這喊聲的百姓們都驚呆了,「戰王反了?」大遼軍神竟然反了?明明是為君分憂,出征平叛的戰王,怎會在凱旋迴京時謀反?這怕是誰都不敢相信的事。可看見耶律阮渾身浴血的樣子,誰都知道必有可怕的事將要發生。

    禁衛軍終於回過神來,急惶惶的往城門跑去,雖然他們仍不敢相信拓拔戰會反,但驚亂既起,無論如何也要先關閉城門,一名跑得最快的軍士剛衝到城門下,一支利箭突然凌空射來,直射入他的咽喉,這一箭又狠又急,射入這軍士咽喉後去勢不減,帶着這軍士的身子往前一撲,連人帶箭釘在了城門木板上。

    城門內的遼民見狀頓時如炸鍋般亂了起來,驚叫着四下亂逃。其中有一群人慌亂中似是跑錯了方向,竟圍着那十幾名禁衛軍往城門處擁去,這些禁衛被擠在當中,邁不開腳步,急叫道:「不要亂,快閃開,我們要關城門!」

    一名禁衛被人撞了個踉蹌,氣急之下一把抓住撞他的人,見是一個面色慘白的少年,這禁衛軍破口罵道:「亂什麼亂?」

    那人一抬頭,陰笑道:「我要的就是亂!」,圍堵四面的人群里突然捅出幾十柄短矛,對準這些禁衛軍的前心,後背,面門,幾處要害接連猛刺,喊叫聲立刻變成了連串慘呼。刺死這些禁衛,這群人又一聲呼哨,殺上城樓,只留下那名滿臉慘白的少年立在原地。

    西門的城樓上內駐有幾百名巡邏禁衛,聽到慘叫忙往城下衝來,守在城樓上的一排弓箭手眼見城下這群人趁亂殺死同袍,慌忙張弓搭箭欲射,但他們驚慌之下手忙腳亂,有幾名弓箭手還把弓掉到了地上,不等他們射箭,只見那一臉慘白的少年手上已握了一張黑色長弓,好整以暇的向着城頭弓箭手嘖嘖搖頭:「太慢了!」

    話音一落,這少年右手已如變戲法似的多出十幾支利箭,左手舉弓,右手搭箭拉弦, 「連珠射!」少年冷笑連連,手上不停,隨着他右手五指收放,十幾支利箭流星般射向城樓,那些弓箭手哪比得上這等連珠快射,連一箭都未射還,就已被這少年快箭射倒。

    衝上城樓的那群人已和城上禁衛戰在一處,這群人出手兇狠迅疾,禁衛軍人數雖多,反被他們堵在城樓上,不時有被殺死的禁衛軍墜下城頭,剩下的禁衛軍嚇得手足發軟,連連倒退。

    而城門下的幾間民居內也在此時湧出了一批身穿勁裝的黑衣人,這批人一衝出來就一分為二,一批人衝到城門下左右散開,不讓任何人接近城門,另一批人背負弓箭,翻身躍上民居,站在房頂上向城樓禁衛猛射。

    城樓上的禁衛軍哪擋得住這兩邊夾擊,不到一頓飯功夫就死傷大半,有些膽小的禁衛軍甚至已拋下手中兵刃,哭喊求饒。可這群黑衣人毫不容情,見人見殺,如砍瓜切菜般把所有禁衛軍都砍倒在地。

    那臉色慘白的少年見了禁衛軍死前求饒的模樣,放聲大笑,「就這麼一群廢物,哪攔得住我叔父鐵騎入京。」

    殺盡西門守軍,一名黑衣人向拓拔傲問道:「少將軍,耶律阮已逃入城中,要不要叫兄弟們把他截下!」

    這名少年正是拓拔戰的侄子拓拔傲,只見他又往弓上搭了一支箭,先將城頭迎風飄揚的遼旗一箭射落,這才冷笑道:「不用,讓他再活一陣子,叔父就是要讓這耶律阮一路叫着逃往皇宮,他的呼救聲就是我們動手的暗號,只要聽到他的叫聲,埋伏在城中各處的兄弟就會立即一起發難,這就是叔父留他這條命的目的!耶律阮太笨,只知求救,卻低估了叔父的威名,在大遼境內的任何人只要聽說戰王兵變的消息,腦子裏第一個想起的念頭肯定是末日當頭的絕望,而不會是負隅頑抗的勇氣!」

    他又一指城樓上用來示警的幾面戰鼓,「命兄弟們敲響戰鼓,我要讓這上京城的所有人都陷入最大的恐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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