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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高興,或者憤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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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    常惠、陳璲和苟參相對而視。

    這個匈奴的姑瞀樓點名道姓的竟然是來找自己三個的。

    「我,匈奴單于庭屠耆單于之子姑瞀樓,千里迢迢來見各位。」

    這個姑瞀樓說漢話倒是很順溜:「我要請見大漢國國主。」

    「請見我大漢天子?」常惠聽了皺眉問:「你說你是屠耆單于的兒子?」

    「有何為證?」

    姑瞀樓伸手晃動着鐐銬說:「來的即是客,漢國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

    陳璲聽了冷眼看着姑瞀樓。

    「我如今單身在你們控制之下,同伴皆被殺死,這個狡詐的校尉一個人就可以降服我,我身上也沒有武器,你們必然已經搜查過了,難道還怕我刺殺你們?」

    姑瞀樓說着話對着苟參瞪眼,顯然對苟參很是不滿意,苟參這會卻不動聲色,根本不理他。

    姑瞀樓頭頂的頭髮剃的精光,耳朵上面卻有一圈長發,像是一個鍋蓋,腦後部分留了一個細細的小辮子,模樣對苟參來講很是標新立異,雖然讓苟參有些稀奇,但是平心而論,這個姑瞀樓長的還算是英武。

    陳璲就說:「敵我未明,敦煌每日各國來往的人何止千萬?」

    「朋友來了我們大漢歡迎,強盜來了,自然就要戒備小心,無可厚非。」

    常惠看看姑瞀樓身上的血跡,想想就讓人將姑瞀樓的刑具褪下:「你現在可以證明自己身份了。」

    姑瞀樓一聽,從懷裏抽出一個小包,打開後小心翼翼的取出裏面的東西,原來是一卷羊皮,朗聲說道:「這是屠耆單于親筆寫給大漢王的信,上有單于印鑑,你們一看便知真偽。」

    有人就從姑瞀樓手裏接過羊皮呈現給了常惠。

    常惠在武帝時被匈奴囚禁了十九年,對匈奴的風俗和常識非常了解,後來他也曾擔任過大漢國負責民族事務的典屬國。因此一看姑瞀樓帶來的羊皮就知道這個匈奴年輕人所言不虛。

    「怎麼樣,現在能相信我了嗎?」

    常惠看着羊皮上的內容,越看越是心驚,最後站了起來。說:「給姑瞀樓王子設宴,請入席談話,」然後對着姑瞀樓施禮鞠躬。

    常惠這樣說,就是承認了姑瞀樓的身份,苟參心想怎麼回事?常惠為何前倨後恭?這個沒腦子的匈奴王子很了不起麼?

    姑瞀樓對着常惠回禮,然後對着陳璲也施禮,最後看着苟參,雙手一抱拳,鼻子哼了一聲。

    苟參不以為意,臉色如常。該對姑瞀樓行的禮節一樣都沒少。

    姑瞀樓說:「漢國的侯爺,單于信箋你已經看到,可否立即帶着姑瞀樓去長安見貴國皇帝?」

    陳璲這會還不知常惠手裏的羊皮上寫的是什麼,見常惠對姑瞀樓客氣,臉上就帶着笑說:「王子不要心急。請坐下敘話。」

    「既然王子千里迢迢奔襲敦煌,必然人困力乏,修養一下,也是要得。」

    「不知,屠耆單于一切可好啊?」

    在匈奴的幾個單于中,姑瞀樓的父親屠耆單于對大漢國的態度是親密的,因此陳璲臉上就帶着微笑。嘴上就客套。

    姑瞀樓咬了一下牙,長嘆一口氣說:「我父王,已經歸天了。」

    陳璲一聽就「啊」了一聲:「怎麼?屠耆單于已經不在了?」

    雖然猜測到了匈奴必然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這個消息仍是有些出乎苟參的意料,他就看着常惠。

    常惠說:「按着這信的內容,屠耆單于確實已經不在人世。」

    「這羊皮里的內容。是屠耆單于臨終時所留下的絕筆。」

    常惠瞧了姑瞀樓一眼:「還是坐下說話,請。」

    姑瞀樓其實心急如焚,但是看到常惠堅持,就坐下說:「事態緊急,我長話短說。」

    「這幾年匈奴一直很亂。大傢伙都過不好日子,為了大草原的安穩,為了人人能平安度日,我王屠耆單于連年征討,終於就要成功將匈奴部族聯合在一起了。」

    「可是還剩下呼韓邪和車犁兩個宵小之輩。」

    「因為車犁距離我們最近,我王於是親率四萬大軍征討車犁,要和車犁決一死戰。」

    姑瞀樓說着聲音就大了起來:「車犁那笨蛋哪裏是我們偉大的屠耆部族對手!就在車犁即將戰敗的時候,那個卑鄙小人呼韓邪從背後偷襲了我們,我部族死傷了有幾萬餘人。」

    「本來我們能夠將車犁部族一舉殲滅的,可是因為呼韓邪和車犁前後加攻,我們就功敗垂成。」

    「車犁不敢和我們硬碰硬,向荒漠西北的方向撤退,呼韓邪也急忙收兵。」

    苟參不知道這個姑瞀樓的話里有沒有虛構和誇大的成分,不過看起來屠耆單于的死絕對是和呼韓邪有關係,因為聽姑瞀樓的言下之意,這個呼韓邪好像為人比較陰險。

    屠耆單于應該也不是一個簡單的貨色,只可惜,到現在苟參還沒有發現這個姑瞀樓繼承了他父親的什麼優良基因。

    車犁和呼韓邪比較,呼韓邪更有成為單于庭的屠耆對手的潛質。


    「呼韓邪卑鄙無恥,既然敢做,就應當敢為,車犁往西邊逃得沒影了,我父王領兵六萬,要去教訓這個心思歹毒不敢和人正面決鬥的小人!」

    「誰知這時,草原忽然經歷了一股寒流,我部族的六萬多控弦勇士竟然在出征路上被暴風雪凍死大半……本來已經逃跑的呼韓邪在這時反過來將我們包圍了。」

    「他只圍困我們,卻不動手,結果,我們大部分人因為沒有吃的,就被餓死……」

    姑瞀樓說着眼睛帶淚,語音哽咽。

    匈奴是遊牧民族,走到哪裏就吃住到哪裏,完全是靠天生息,草原忽然有了暴風雪,草被凍死,放牧的牛羊就沒有糧食。匈奴人就會遭到致命打擊。

    從見到這個姑瞀樓開始,苟參就覺得他是一個熱血、性子直,但是頭腦也相對比較簡單的人物。

    不然,那些追殺姑瞀樓的人不會利用他手下的性命來引誘已經脫離危險的姑瞀樓重新回去和人數眾多的對手死戰。

    用姑瞀樓的話說。他「千里迢迢」的從匈奴草原來到敦煌是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面見大漢皇帝。

    既然手下已經有必死之心來成全他完成任務,可是姑瞀樓頭腦發熱的重新拐回去禦敵,等於放棄了執行任務,這樣讓手下的死變得絲毫沒有意義。

    如果不是苟參和陳湯碰巧在那裏等待海市蜃樓的話,姑瞀樓估計這會已經被抓了,或者已經和他的老子一樣死翹翹了,功敗垂成。

    「呼韓邪最後給我們一個選擇,就是可以放我們王庭部族勇士一條生路,但條件是要我父王自殺。」

    「我們當然不答應,可是。餓死的人越來越多,風雪越來越大,很多人沒有死在戰場上,卻都是被活活的被凍死的。」

    「我父王為了救大家性命,就答應了呼韓邪的條件。」

    常惠聽着。不住的審視着這個異族的王子,苟參依舊的沒有什麼表情,陳璲就說:「那接下來事情怎麼樣?」

    「呼韓邪其實根本沒有放過我們的意思,他一邊麻痹我們,一邊加緊了對我們的圍困,我父王也做了安排,他給我了這信。讓右賢王渠都隆和我帶着人突圍,他自己去見呼韓邪。」

    「渠都隆帶着我們終於突圍成功,我父王……自殺了。」

    姑瞀樓的父親竟然自殺了!

    根據常惠的記憶,屠耆單于的堂弟屠耆堂,也就是當年的握衍朐鞮單于也是自殺而死,這弟兄兩個倒是殊途同歸……

    匈奴大單于之下。設立了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等封爵,還有二十四個萬騎的旗號。

    左賢王管轄匈奴東部地區,右賢王管轄匈奴西部地區,他們相當於匈奴單于的左右手,不過右賢王是貴族的封號。而左賢王基本上總是由匈奴太子擔任的。

    屠耆單于的遺書里說的就是讓兒子姑瞀樓和右賢王渠都隆帶着部族南下,要全族投降大漢國,請求大漢皇帝劉詢能夠接納這些匈奴人,得到天朝大國的庇護。

    因為屠耆覺得兒子姑瞀樓不是呼韓邪的對手,為自己報仇的話,就不必了,還是安安穩穩的為屠耆家留下血脈的好。

    讓一個人沒有反叛之心的最好方式就是永遠讓他閉嘴,屠耆單于覺得呼韓邪在自己死後絕對不會放過王庭部族。

    果然,呼韓邪在屠耆單于自殺後,帶兵繼續追擊姑瞀樓,可是同樣的,愈演愈烈的冰雪暴阻隔了呼韓邪的騎兵,為姑瞀樓和渠都隆的逃跑創造了機會。

    呼韓邪無可奈何,只有休整部隊,等待時機再殲滅姑瞀樓。

    苟參覺得這個姑瞀樓其實原來是不打算按照他父親屠耆單于的意願請求庇護於大漢國,起碼,不是那麼的堅定。

    果然,姑瞀樓接下來的話證實了苟參的推測:「風暴阻擋了呼韓邪對我們的追趕,他就調轉矛頭去對付車犁,車犁這個孬種,沒有和呼韓邪打,就投降了,算不得好漢,要是我,哼哼!」

    常惠聽了心裏凜然,要是按照這個姑瞀樓的說法,匈奴連續多少年的內亂就這樣結束了?

    如今匈奴就只剩下了呼韓邪一個單于,這對於大漢來說,絕對不算好事。

    人的心理都是盼親戚富裕期待鄰居貧窮,匈奴根本算不上大漢國的好鄰居,他原本內亂,兄弟相爭,大漢國還能坐觀虎鬥,可是現在統一了,只剩下了一個呼韓邪單于,難保今後又和大漢國交戰。

    「我和渠都隆率部往朝南而來,路途中,一些親近呼韓邪的部族為了討好呼韓邪,不斷的偷襲我們,而呼韓邪也放出了話,要將我們屠耆部全部屠族。」

    「我們聽說侯爺帶着漢國公主要去烏孫和親,因此,我就來了。」

    「請你們儘快帶我去見漢國皇帝,遲了,不知道後果會怎麼樣。」

    聽姑瞀樓的意思,他帶領的匈奴人應該離敦煌不遠,而且他的部族現在情況很糟糕,不但呼韓邪要將他們全部殺死,而且更有一些小部族趁火打劫。

    屠耆部顛仆流離,處境非常艱難。

    姑瞀樓的話說完了,常惠沉吟了一下,問:「大漢相鄰匈奴府衙無數,王子為何偏偏來敦煌找到老夫?」

    常惠就是問姑瞀樓為什麼不去找大漢國其他的官吏,讓其他人帶着他去求見天子劉詢商議投降的事宜?

    姑瞀樓回答:「渠都隆說,常老將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常惠聽了默然,讓姑瞀樓下去休息,說自己考慮一下,儘快的給他一個答覆。

    被匈奴囚禁了十九年的時光,如今竟然換來了匈奴王子的一句讚頌,被曾經的敵人稱頌是「值得信賴的人」!

    常惠的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憤怒。

    十九年,人生能有幾個十九年?

    當年奴役自己的是匈奴人,如今說自己有骨氣值得信賴的,也是匈奴人,人生的境遇,真是反覆無常,算的上是可笑。

    屋裏就剩下了常惠和陳璲、苟參三個,常惠終於長嘆了一口氣:「姑瞀樓之事,如何處置?兩位給個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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