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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三句許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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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輕心和翎鈞到時,等在問診房裏的李素和李虎躍,已被兩個熊熊燃燒的火盆,烤的汗流浹背。

    見兩人前來,李素忙站起身,客氣的向兩人分別行了禮。

    「殿下。」

    面對翎鈞,李素還是顯得有些侷促。

    昨日,他剛剛與翎鈞「促膝長談」。

    而如今,才剛隔了一夜,他就攜人拜見,有求於他,任什麼人看來,都有些不怎麼禮貌。

    「聽下人說,你兄長,受了傷?」

    翎鈞微笑上前,抬手,扶了李素一下,像是全不介意,他今日「失禮」。

    「年節時候,素本不該以傷患之事,叨擾殿下。」

    翎鈞的熱情態度,讓李素懸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的側了下身,將站在他身後,也對翎鈞和柳輕心行禮,卻一直未得赦禮的李虎躍,介紹給了翎鈞。

    「然為了這位,自幼便對素頗多關照的兄長,卻是素舍了臉面不要,也一定要跟殿下,討個人情的。」

    說罷,李素竟是徑直在翎鈞的面前雙膝跪下,朝柳輕心,一拜到底。

    「除了王妃,素再也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治好我兄長的斷指了。」

    「請王妃,請王妃務必,務必……」

    話至末了,李素已淚流滿面,哽咽的無法繼續出聲。

    「李虎躍,見過殿下,見過王妃。」

    李素的表現,引李虎躍微微一滯。

    男兒膝下有黃金。

    他做夢都沒想到,李素會為了他,以這種大禮,向柳輕心求告。

    即便,誠如李三所說,李素欠了他一條命,但時隔多年,李素,當真,還會將那事兒,記在心上,感恩戴德的,盼着給他效死以報麼?

    應該,不可能罷?

    「李虎躍。」

    「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翎鈞客氣的笑着,伸手,遠遠的虛扶了一下,示意李虎躍免禮。

    然後,便緩步上前,親手,把李素從地上扶了起來。

    「瞧你這拘謹的。」

    「不過是舉手之勞,醫個傷的事兒,以咱們的關係,哪至於,行這般大禮?」

    「快起!」

    「快起!」

    「待你兄長傷愈,你得了閒,咱們再品酒飲茶,暢聊兵略!」

    為給之後「交往」埋下伏筆,翎鈞已於上次的書房面會時,與李素聊了幾句兵略。

    此時,當着李虎躍的面兒,把這話兒撂出來,除了有聲明,李素與自己關係交好之外,還順勢,給李虎躍這文職出身的人,來了個下馬威——他只喜與武職之人走動,李虎躍這文職出身的人,縱是使上渾身解數,也斷無可能,與他走得比李素更親近!

    李虎躍很清楚,李銘「暫時」放過他的前提,是他能與三皇子朱翎鈞,建立友誼。

    如果不能,他的下場……

    據燕京來的確切消息,如今,李嵐起已經離開德平伯府,去城外莊子等死。

    他不想死。

    他不想變成,第二個李嵐起!

    身臨死境,卻極力求生的人,往往能做到常人難以企及的厚顏。

    李虎躍沉吟片刻,便毫不猶豫的露出了,他尋常時候,無論如何也不屑表現的,趨炎附勢之態。

    「殿下乃連續三年奪魁的兵略大家,放眼當今,也難逢敵手的存在。」

    「舍弟愚鈍,又自視甚高,蒙殿下不棄,是他的福分。」

    「素兒,還不快謝過殿下!」

    李虎躍是個聰明人。

    見翎鈞對李素如此「看重」,又怎會不知,該以什麼態度,提升自己的存在感?

    上前半步,用未受傷的那隻手,輕輕的拍了拍李素的肩膀,全然一副,為弟弟將來打算的好哥哥模樣,將「無恥」二字,發揮到了極致。

    李素有用。

    至少,在之後的一小段時間裏,有用。

    而他,李虎躍,從不吝惜,在有用之人身上,放置籌碼。

    李虎躍的表現,讓李素微微一滯。

    他很清楚,李虎躍的這番表現,並非如翎鈞所見的這樣,對他表示親善。

    李虎躍,在提醒他,或者,在威脅他。

    李素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縱是在外有萬般風光,他也終有一天,需回德平伯府去。

    即便將來,翎鈞奪嫡成功,他作為有功之臣,得帝王封賞,得以外出立府,德平伯府,也是需要他維持良好關係的存在。

    李虎躍是德平伯府嫡子。

    年紀輕輕,就已入戶部任職,府中最有希望繼承爵位的幾人中的一個。

    按德平伯府規矩,即便將來,他奪嫡失敗,也會成為掌權的家族長老之類的存在。

    而不管將來,他掌得是哪一類權,都不是他李素這庶出之人,能得罪的起的!

    「素愚鈍狂妄,謝殿下不棄之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李素乖乖的依着李虎躍所言,態度恭謹的,對翎鈞行了一個弟子禮。

    他很清楚,這麼做,會讓他成為低翎鈞一輩兒的人,從而,難再與他平等交往,但,他沒有選擇。

    「素母族無勢,蒙兄長隱蔽,方有今日成就。」

    「所習兵略,皆仰兄長提點。」

    李素,從不是個認命的人。

    此時,面對嫡兄李虎躍「刁難」,他只用了一個呼吸的工夫,就有了應對之策。

    他緩緩抬頭,與翎鈞四目相對,費力的,對翎鈞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與那笑同時出現的,還有他眸子裏閃爍的晶瑩。

    他不甘。

    或者說,他在用強擠出來的笑,告訴翎鈞,他正在行的這弟子禮,是被逼無奈,不得不為之的,而非,對他心悅誠服。

    李素麵朝翎鈞而立,他的表情,站在他背後的李虎躍,自無法看到。

    因此,就在李虎躍滿心雀躍,以為自己已扭轉頹局,有望與翎鈞促膝長談的下一刻,翎鈞,做出了一個,讓他徹底絕望的舉動。

    翎鈞扶了李素一把。

    這一把,硬是把李素未及行完的弟子禮,「扶」成了尋常拜禮。

    「紙上談兵,禍之始也!」

    「他一個文官,懂什麼兵略!」

    抬頭,不屑的睨了李虎躍一眼,翎鈞便把目光,重新落回了李素臉上。

    「我知你重情,想用這種手段,讓我對你兄長看重。」

    「此是初犯,我不與你計較,若再有下次,你也莫再來見我了。」

    說罷,翎鈞抬起右手,往李素的肩上,輕輕的拍了兩下,「我拿你當知己,當兄弟,你這般自貶輩分,若讓旁人聽去,豈不要笑我無辨人之能?」


    「殿下寬宏。」

    「素,知錯了。」

    見翎鈞給自己撐腰,又說當自己是知己和兄弟,李素不禁喜上心頭。

    忙不迭的,對他揖禮致歉。

    他知道,事到這般地步,李虎躍也不敢再與他為難。

    不然,斷了他這唯一的一根,德平伯府與翎鈞的聯繫,以德平伯李銘,他們父親的狠辣,定會像昔日,以家法,亂棍打死李旌德一樣,把李虎躍變成一個,對德平伯府「有用的人」。

    知翎鈞這條路,已無可能走通,死皮賴臉,也換不來活路,李虎躍乾脆的,把主意打到了柳輕心身上。

    這位準王妃,從進了門來,就在哈欠連天,一副對他們的談話,毫無興趣模樣。

    都道是,人困易愚。

    索性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他何不,趁着這位準王妃困着的時候,跟她討個好兒試試,瞧她是不是願意,賜他一條活路?

    抬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站在翎鈞身後的柳輕心,李虎躍本能的咽了口唾沫。

    她很美。

    未施粉脂,已是絕色。

    難怪,三皇子朱翎鈞會心陷於她,連她不是燕京名門出身,都不在乎。

    暗襯一句,李虎躍藏於恭謹之下的心,便飛快的運轉起來。

    他不是可以任性而為的朱翎鈞。

    活下去,才是他的當務之急。

    那,有什麼話題,是能幫他打破僵局,與柳輕心快速建立「友好」關係的呢?

    左手,突然傳來的劇痛,讓李虎躍微微一滯。

    繼而,一連串的謀劃,便自他的腦海里,奔涌而出!

    他是傷患。

    而柳輕心,這位美得不似凡人的准王妃殿下,是個大夫!

    傷患和大夫之間,想要「友好」起來,還不是輕而易舉?

    「虎躍聽聞,王妃妙手回春,有起死人,肉白骨之神通。」

    漂亮話,誰都愛聽。

    為討柳輕心高興,李虎躍自不吝跟她多拍一句馬屁。

    「虎躍的手骨,已斷兩日有餘,不知,可還有望……」

    說起自己斷了的手指,李虎躍佯裝無奈的抿了下唇瓣,像是欲言又止。

    他在賭。

    賭柳輕心也如諸多醫界大能一樣,妙手仁心。

    倘不知李虎躍的手骨是如何斷的,柳輕心定會是個仁心之醫,然之前,自顧落塵那裏得了消息,知這是李銘設下的套子,只為再丟一個人過來,以鞏固德平伯府與翎鈞的關係,她,又怎會對這李虎躍,心生憐憫?

    抬頭,睨了一眼李虎躍的左手,柳輕心百無聊賴的,又打了個哈欠。

    「以德平伯府,在燕京的聲望,縱是皇宮裏的御醫,也得給幾分薄面罷?」

    柳輕心一邊說着,一邊低頭,挽起了衣袖,瞧樣子,是沒打算,將李虎躍這「可疑」之人,拒之門外。

    「就算,御醫不給你治,燕京那天子腳下之地,大醫館,也不會少罷?」

    說着話兒的工夫,柳輕心已挽好衣袖,繞過翎鈞身邊,在問診用的桌子旁邊,坐了下來。

    「不過是斷了三根指骨,又不是什麼疑難雜症,李少爺這大老遠跑來,不嫌麻煩麼?」

    仔細檢查過李虎躍斷了的指骨,柳輕心便又打了個哈欠,向後倚在了,加了軟墊的椅子靠背上。

    她的話,說的毫不客氣。

    大有一種,他若不把話說個清楚明白,就要將他趕出門去,任他自生自滅的意思。

    德平伯府出身的人,哪個沒「長條狐狸尾巴」?

    這種顯而易見的事,若不問出來,反會引李虎躍懷疑。

    戲,要做足。

    「王妃有所不知。」

    李虎躍是個精明的人。

    柳輕心都能「想到」的疑問,他又怎會,不提前準備好答覆?

    即便,有傳言說,這位準王妃,出身平凡,又長於荒郊野外,是個不懂禮數,不擅宅院之道,嫁進三皇子府,怕是連三個月都活不過的貨色,但謹慎如李虎躍,又怎會不經驗證,就將旁人說辭,用作自己的行事標尺?

    就算退一步講,這位準王妃,真是個不足為慮的愚人,跟在她身邊的,三皇子朱翎鈞,卻是個連大皇子朱翎釴,都鬥敗下去,讓其再無翻身可能可怕存在。

    他們德平伯府,曾多次,應大皇子朱翎釴要求,派暗衛,圍堵截殺於他,可縱是德平伯李銘,他們那「料事如神」的父親,也不得不搖頭頓足,對其總能於「百密」當中,找出那微不足道的「一疏」,而逃出升天的本事,褒讚有佳。

    「不知?」

    「不知什麼?」

    裝傻,並不是件容易事。

    但對柳輕心來說,卻是信手拈來。

    她佯裝懵懂的眨了眨眼睛,坐直身子,看向了李虎躍,滿臉好奇。

    「這……」

    李虎躍佯裝為難。

    他輕輕的抿了下唇瓣,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了站在旁邊,正看向他的翎鈞,以無聲的方式,跟他「問詢」,自己是不是可以如實的回答,柳輕心的疑惑。

    「但說無妨。」

    李虎躍的表現,讓翎鈞稍稍擰了下眉。

    少頃,他才緩緩的吐了口氣,沖李虎躍,輕輕的點了點頭。

    「大婚降至。」

    「待她嫁入王府,總得面對,燕京的諸多腌臢。」

    「與其吃了虧,再長記性,不若現在,就了解聽聞一些,也好對將來之事,有些準備。」

    他比李虎躍更善偽裝。

    佯裝出的一副,本想出言拒絕,卻又不得不狠下心來,讓柳輕心知曉的決絕,足令在場的李素和李虎躍,都信以為真。

    「宅院之斗,血腥猶勝戰場。」

    「今日,我贈你三句許諾,我希望,你能時時記在心上。」

    提起燕京,翎鈞的突然笑了一下。

    然後,緩步上前,站到了柳輕心的面前,伸手,幫她把額角的碎發,抹到了耳後。

    「你是我的王妃,你若有傷,那傷你之人,便是我不共戴天之敵。」

    「你所言所行,皆是我府上態度,疑你,阻你者,着人列入名單,莫再走動即可。」

    「燕京名門,閨秀多工於心計,笑裏藏刀之輩,數不勝數,遇有圖謀不軌,欲陷你於不義不仁者,殺了就好,若有人追究,自有我來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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