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販子和老頭子(1 / 1)
南方十萬大山一直都是蠻荒和神秘的代名詞,就算是到了現代,其中的諸多奇異的風俗和景觀依然能夠引發大多數人的好奇心,因此這裏也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旅遊的開發資源之一。
十萬大山中的一個個苗寨一向都是遊人經常關注和光顧的地方,那些臨近國道的山寨里的多數人家都是半旅館半客棧,靠着過往的遊人漸漸地富裕起來,如今就連一些比較偏僻的苗寨都慢慢地熱鬧起來。
陳功最近心情相當不好,畢業論文已經交掉了,他是學院保送的研究生,不像其他同學,要忙着畢業後找工作的事情,因此向學院的導師請了幾天假,獨自一個人跑進了這片神奇的大山中,因為這個時候還不是旅遊的旺季,他所選擇的路線也是冷門加偏僻,所以一路上正遂了他的願,可以讓他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
要不是手裏有一份還算詳細的旅遊地圖,陳功指不定就在這大山中迷路失蹤了,如今他正落腳在山中的一處苗寨當中,這裏明顯沒有太多開發過的痕跡,整個山寨只有一座苗家竹樓對外做着旅館兼飯館的生意,據老闆用那不太流利的普通話介紹,他是全寨唯一一個走出過大山的人,用外面的話來講,他是屬於走在寨子潮流前沿的那一類人。
老闆叫阿金,全名陳功沒聽清,也覺得沒有記住的必要,對於目前兩名客人之一的陳功,還算是挺熱情的,雖然說話不太利索,但是做事還是挺麻利的,幾下功夫就把陳功安頓好,還準備了一桌稱得上物美價廉的豐盛晚餐。
飯桌上陳功看到了阿金的另外一位客人,是一個頭髮鬍子已經全白的老頭子,對於陳功的禮節性問好並不搭理,看上去很是古怪孤僻的樣子,陳功也就很快失去了攀談的興趣,專心地對付起飯桌上的食物起來。
陳功確實有些累了,前段時間滿腦子都是自己向李英表白被拒絕的情景和以前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如今到了苗寨,吃完了晚飯,沾上了床之後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砰!」一聲槍響將熟睡中的陳功驚醒,聽着周圍嘈雜的人聲,其中混合着的驚恐和慌亂的喊叫聲,陳功這才確信自己剛才並沒有聽錯。
這個時候已經臨近拂曉,天剛蒙蒙亮,就算不去點燃房中的油燈,陳功也能夠勉強看清身邊的事物。匆忙地將衣褲穿好,陳功正猶豫是不是出去看看的時候,房間門猛地從外面打開,陳功嚇得一個激靈,就準備找點東西來防身。
「小陳,是我!跟我來,外面……」來人正是老闆阿金,手裏端着一盞油燈,臉上的表情滿是惶恐,原本就不太流利的普通話,情急之下更是說得直結巴。
聽着外面越來越清晰的哭喊聲,陳功倒是壓下了心裏的慌亂,上前抓住阿金拿燈的手,湊上去直接一口氣將油燈吹滅,急切地問道:「阿金,發生什麼事了?」
阿金在陳功吹灰塵油燈的那一瞬間,身體猛地一個顫抖,但是畢竟現在多了一個人,加上明白了陳功吹燈的意圖,慢慢地也冷靜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氣道:「沖熊死了,被外面的人用槍打死了。他們人很多,我們得想辦法逃走。」
對這座竹樓,陳功並不熟悉,只能跟在阿金的後面走着,邊走邊壓低聲音問道:「他們是誰,到這裏來幹什麼的?」
「不、不知道。」阿金顯然知道的並不比陳功多,只是他的這座竹樓在整個苗寨中屬於比較高的建築,能夠看到寨子裏比較遠的地方發生的事情。
「砰砰!」又是連續兩聲槍響,外面顯得越發地混亂起來,而在阿金的竹樓外面也傳來了說話的聲音,並不是陳功聽不懂的方言,而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說到底,陳功僅僅是一名大學生,即便是其中比較優秀的一個,在剛才能夠表現出一定程度的鎮定已經是他的極限,如今危險越來越近,他也亂了方寸,反倒是阿金越來越冷靜,聽到外面砸門的聲音,知道那道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竹門根本就阻擋不了來人,一把拉過有些失神的陳功,壓低聲音道:「走,從窗戶走。」
門外的人很快就破門而入,從窗口跳出的陳功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的環境,便被人從背後狠狠地踹了一腳,直接撲倒在地上,隨後耳邊就傳來一個兇狠的聲音:「還他媽的想逃,給老子老實一點,不然老子的槍可不是吃素的。小七,過去把他給綁了。」
陳功剛剛挺起身,腦門上便被頂上了一把堅硬冰冷的手槍,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瘦高個拿着槍朝着陳功比劃了一下,然後就將陳功的雙手綁了起來。
要說這麼近距離地看到一把真槍,陳功還是第一次,心中一個哆嗦,興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雖說每個人都免不了有過做英雄的夢想,但是夢想和現實還是有着很大差距的,這個時候要是逞能送了命,那可就真的不划算了。
聽到竹樓里大聲地喝罵聲和阿金的悶哼,看來阿金一樣沒能逃脫被抓的命運。
當阿金被綁着雙手從竹樓里推搡着出來的時候,在他的旁邊居然是那個孤僻的老頭子,和阿金的驚懼不同,在他的臉上,陳功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仿佛他現在依然是坐在桌邊吃自己的晚飯一般。
「這老傢伙還真是沉得住氣,居然沒半點反應。」剛才踹了陳功一腳的那名滿臉絡腮鬍男子似乎特別享受別人驚慌無助的表情,對於老頭子的平靜相當的不爽,走上前去就準備像對待陳功一樣踹上一腳。
這一腳又快又狠,照着老頭子的腰眼處過去,看那老頭子弱不禁風的模樣,如果踹實了只怕他的腰都得斷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絡腮鬍的腳快踹到老頭子身上時,一個身影撲了上來,擋在了老頭子的身前。
「嘭!」這一腳可真夠狠的,連着撲上來的人和老頭子一起踹到了地上,而倒在地上的那個身影正是被綁住了雙手的陳功。
幸好是用背部去扛住了這一下,如果是腹部,只怕夠自己受的了。陳功一邊忍着痛,一邊卻在後悔自己為什麼一時沒有克制住自己的衝動,居然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出頭,可以想像得到,麻煩的事還在後面。
老頭子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很快地就站了起來,他臉上平靜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卻並不是什麼驚惶或是感激,卻是一種無奈,仿佛陳功做了什麼讓他極度不爽的事情一般。
這邊的絡腮鬍看到自己的目的沒有達成,怒極反笑,大聲地道:「好小子,剛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有種,想當英雄是不是,老子成全你。」說着便上前朝着還沒有起身的陳功一陣拳打腳踢起來。
陳功死死地抱住自己的頭,一邊努力地做着這種自我保護動作,一邊解釋道:「別、別打,那是我的爺爺,他有老年痴呆,你們別打他。」
在這種時候,陳功的頭腦倒是越發地清醒起來,那個絡腮鬍並不是真的要把自己弄死弄殘,他只是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果然,絡腮鬍腳下一頓,怪笑道:「嘿嘿,沒想到你還是個孝順的孫子,孫子,爺爺我今天就好好地讓你儘儘孝道。」話畢,居然力道更大了幾分。
正在陳功心中叫苦,被揍得死去活來的當口,一個頗有幾分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夠了,老三,辦正事要緊,把他們全帶到寨口集合,剛才你開那幾槍,只怕會引來不少的麻煩。」
絡腮鬍老三當即停了下來,看樣子發話的人在他的心目中還是有着相當的威信的,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在陳功的面前,朝着旁邊看着的瘦高個喊道:「走了,小七,誰要是不老實,就給他幾下厲害的。」
到了寨外的一塊空地上,那裏已經站了好幾十個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寨中的苗民,剩下十幾個全是拿槍的匪徒。苗民當中的青壯都被反綁着雙手,而老幼和抱孩子的女人則沒有限制他們雙手的自由,只是所有人都用繩子將右腳串了起來,防止逃走。
陳功、阿金和那名孤僻的老頭子也加入到了被綁的人群中,整個人群里除了被驚醒的孩子的哭鬧聲和大人壓低聲音的安撫之外,就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這種壓抑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似乎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很快在匪徒的催促下,整個苗寨被抓的所有人都開始向着大山的更深處行進。
「我們這是往哪兒走?」看到旁邊負責監視的匪徒站得並不近,陳功壓低聲音向自己前面的阿金問道。
阿金望了望離自己最近的那名匪徒,似乎是在估算着自己說話是不是安全,不過他很快便回答道:「這是向南的路,翻過前面的那座山會有一條通往外面的便道,是可以通汽車的。」
陳功皺着眉頭,身上被老三打的地方還隱隱作痛,這讓他在勉強行走之餘根本沒辦法集中精力思考這些人到底想幹什麼。
事情的發展變化往往了人意料,沒等陳功想清楚這幫匪徒的目的,那名被稱作老三的絡腮鬍再次來到了陳功的身旁,解開他腳上的繩子後,直接把他拉到了一邊。
很快便有一個穿着精幹登山衣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對陳功問道:「你不是寨子裏的人?」
陳功點了點頭,聽聲音,正是之前阻止絡腮鬍毆打自己的那個人,看來正是這些匪徒的頭領,這個男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在他的臉上有一道極深的刀疤。
「說說,哪裏人,幹什麼的。」刀疤臉揚了揚頭,說道,「不想吃苦頭的話就別耍滑頭,老老實實回答。」
陳功覺得自己的身份根本就沒什麼可隱瞞的,便答道:「我叫陳功,是蓉城的大學生,我是來這裏旅遊的,哦,主要是陪我的爺爺來這裏看看,他有老年痴呆,以前就有個願望,想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
刀疤臉揮手示意陳功停下,對絡腮鬍道:「差不多就這樣吧,老三,你處理一下。」
「大哥,這可是錢,對方可不要死的。」絡腮鬍有些猶豫地道。
「我不喜歡潛在的危險,這是一個隱患。如果你沒在寨子裏開那三槍,或許還好辦,現在我們肯定會有尾巴的,留下這樣一個了解外界的人在隊伍里,很危險。」刀疤臉說到這裏,便不再說話,徑直轉身準備離去。
顯然刀疤臉並不喜歡過多的解釋,並且他臉上不耐的神情讓絡腮鬍最後的一絲猶豫也被打消了,直接獰笑着掏出手槍,朝着陳功便是一槍。
第一章 人販子和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