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清蒸神鳥蛋羹,不好吃不要錢(1 / 1)
氣沖沖地到了皇后的朶茜宮,太后大發了一通脾氣,斥責皇后管束後宮不當,才致令後宮嬪妃不育皇嗣,使得皇上常常不回後宮留宿。
太后申明,若是皇后再這麼渾渾噩噩,着三不着兩的,又不積極安排年輕宮妃侍寢,就應該從貴妃、賢妃、淑妃中另擇一人,協理後宮。
皇后不敢同太后分辯,只得忍氣吞聲,受了這一通飛來的指責。
皇上性喜冶遊,常年不歸後宮,皇后自認沒有處理失當之處。可是做為女人,留不住丈夫的心,她的失敗毋庸置疑。
莫說太后做為婆婆的身份,能理直氣壯地指着她的鼻子訓斥,就算那些剛入宮、不懂忌諱的小宮女,也常發出議論和譏笑的聲音。
西魏曾經最風光一時,卻也最失敗的兩個女人,一是被賜死的毓王妃韋墨琴,一是遲早面臨廢后的皇后鞏心遙,這是宮人私底下最津津樂道的話題。
一時,太后感覺心情舒爽多了,又乘步輦回到了念祥宮中。
經過小花園時,見毓王妃韋棋畫獨自一人坐在碧波池邊,正在撒雪白的饅頭屑,餵池裏的錦鯉。
太后見着那張和韋墨琴一樣的面孔,每次都會生出兩分親切之意。
除了眼睛太過靈活,顯得心思偏重,讓太后不甚喜歡,韋棋畫就跟她孿生妹妹一樣,有着精緻的五官,乖巧的性情,得宜的應對言談。太后待她,就如從前的韋墨琴一般親和。
用過兩道藥茶,太后發問:「你這丫頭進了宮,也不來我這裏應卯,莫不是聽煩了我這老婆子的囉唣,故意躲開了?」
韋棋畫低眉順眼地恭聲回道:「媳婦兒哪敢,太后您的金玉良言,媳婦兒巴不得能每天都聽到呢。」
這時候,董萱瑩與董阡陌雙雙立在門外,從董阡陌的方向看過去,此時這個眉眼溫柔不盡的女子,活脫脫就是韋墨琴復生了。
太后斜覷着韋棋畫,問:「那你怎麼不每天進宮來聽?哀家不是准了你隨時入宮嗎?」
韋棋畫垂頭,柔順地答道:「做了毓王殿下的女人,不得不事事以殿下為先,為他操心這個,掛心那個,閒時還要看顧我的孩兒小荔太后您知道的,這個年紀的小孩兒一刻離不得親娘最後才能想到我自己。我心裏不知多想聆聽太后教誨,可我哪能只顧我自己呢?」
太后點頭,道:「那倒也罷了,只是這次進宮怎沒將小荔帶來?」
韋棋畫的粉面顯出一點愁色,恰到好處,既能引得太后的同情之心,又不會顯得做作,解釋道:「小荔這孩子又吐奶了,小鼻子小嘴裏往外冒奶,一張小臉憋得通紅,連日裏發低燒,半點兒風都不能見呢。」
太后長眉半蹙,關切地問:「都快一歲了,怎麼還這樣體虛多病?讓御醫看過了嗎?」
韋棋畫嘆口氣道:「啊呀,就差讓一兩位御醫長住在王府了,可那也沒用呀,就算看出什麼病症來,御醫也不敢輕易下藥,怕小世子禁不住。」
太后搖頭嘆息:「可憐的娃娃啊,他娘懷他時只顧着任性使氣,成日裏光知道跟曇兒鬧脾氣,不保養自身,這下可讓娃娃遭了罪了。」
韋棋畫也附和道:「是啊,小荔要是我和殿下的孩兒,那指不定多活潑健壯呢。我那一性作惡的妹妹,固然惡極罪滿,落了那個下場,卻把她的罪孽報在小荔身上,當真令人唏噓。」
提到韋墨琴,太后勾動傷心事,不禁落了一滴淚下來,拭淚道:「最叫人心疼的還是曇兒那孩子,上一次哀家見他時,整個人丟魂落魄,痴痴呆呆的,問三句應一句,都是唔上一聲就完了。從前沒娶這個王妃前,他可輕鬆自在多了。」
韋棋畫又附和:「誰說不是呢?我那妹妹就是個禍根,這些年來不知給殿下添了多少麻煩,臨去之前還詛咒我和殿下,一點體面都不給彼此留下。我娘聞聽了她的斑斑惡跡後,傷心難過,痛何如哉,直到現在還不能下床呢。」
這樣說着,韋棋畫也執起手絹,假模假式的印了印眼角。
太后想了想,道:「哀家專用的文御醫、趙御醫,都是妙手回春的聖手,着人把小荔抱來,在哀家宮裏養些日子,看看可見成效。」
韋棋畫猶豫道:「十個月奶娃娃,吵鬧得很,怕擾了太后休息。」
太后道:「無妨,哀家愛惜他娘的才情,正要多多看顧這個娃娃,睹子思母。」
韋棋畫心中有些不忿,用撒嬌的腔調,跟太后說:「太后咱們還是少提那個女人罷,她再有才情,也是個不知廉恥的淫婦!為怕小荔長大之後知道了他娘的品行,抬不起頭來做人,我都不在小荔面前提及他娘,只把小荔當親生兒子撫育。」
太后點頭道:「你是個心善的孩子,難怪曇兒疼你。」
韋棋畫笑一笑,吩咐隨行婢女:「去,回府中把我兒子接來,再甄選兩名奶娘一起接來!」
「是,王妃。」
這時在門外,董萱瑩敏銳地察覺到,身邊立着的董阡陌很不對勁。
一瞬間,她的呼吸急促得好像一個溺水之後剛獲救的人。還有她的兩隻手,正在克制不住地微微發抖,像是怒極、氣瘋了的人才會作出的反應。
董萱瑩迅速瞄了她一眼,用極低的聲音警告她:「四妹你可想清楚了,這裏是西魏皇宮,多行一步就多錯一步。你給我老老實實的,不許惹出什麼亂子來,否則出得宮去,母親頭一個讓你好看。」
董阡陌淡淡回瞄一眼,低聲回敬道:「看來二姐比我謹慎多了,不似你素日的作為,倒是你的琴藝突飛猛進,一日千里了。若能平安出宮,我真想去問問母親,從哪座廟裏請來了這麼一尊大仙?」
董萱瑩勃然變色,一把扯住董阡陌的衣袖,不惹人注意地拖至窗下無人處,悄聲問:「你、你此言何意?!」
董阡陌道:「二姐心中想的那個意思,就是我想表達的意思。此外小妹還有一點淺見,希望二姐配合我做點事,扯出引蜂群攻擊燕巢的幕後黑手,洗脫我的罪名。」
董萱瑩問:「憑什麼我要幫你?」
董阡陌道:「要想平安出宮的話,我想不出你還有其他選擇。」
董萱瑩容色戒備,冷冷道:「我不相信你,你先給我一個不對你出手的理由!」
董阡陌道:「織彤的主子,王妃韋棋畫,要你狠狠栽個大跟頭。我心裏想的是扶你一把,再反過來推王妃一把,你確定不想跟我聯手嗎?」
董萱瑩質疑道:「你不過一個戴罪之身,有什麼資格跟韋王妃作對?」
董阡陌挑眉,悠然道:「我熟悉宮闈,深知太后的性情。咱們這位太后不只喜怒無常,還偏聽偏信,過耳的話有一半兒她都相信。若是我在念祥宮中獲罪,我能說出口的話可多了。反之無罪開釋,我咬緊你的秘密,你也對我視而不見,你我皆大歡喜。」
「……好吧,」董萱瑩猶豫地應下來,「可你要保證,不論你活不活得成,都別拖我下水!」
董阡陌諷刺一笑,道:「看來二姐想問題還是太簡單了,你以為現下的局面里,危險的人是我,而你足夠安全?」
董萱瑩柳眉倒豎,問:「你什麼意思?」
董阡陌搖搖頭,道:「除了彈琴有兩把刷子,二姐你好像從未在深宅大院裏生活過。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王妃敢讓織彤公然陷害你,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能置你於死地,她難道不怕你回去後向老夫人、毓王等人告狀,揭發她的險惡用心?」
董萱瑩怔了一下,結巴道:「那、那你還不是一樣?她也會殺了你滅口!」
董阡陌冷笑道:「我怎麼能一樣呢?王妃眼中的我乖巧而懂事,是一個可以栽培的好苗子,只要我在合適的時機幡然醒悟,倒向她那一邊,我就立刻免罪了。」
董萱瑩道:「我不信,韋王妃在太后宮裏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怎麼能助你免罪?」
董阡陌道:「你不信嗎?我只要稍稍顯露投誠之意,這念祥宮裏至少會跳出三四個目擊證人,她們都能證明打翻鳥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你要不相信的話,咱們何妨試一試?」
「別!我,我相信了。」董萱瑩緊張地說,「你不要投向韋王妃,我願意跟你合作!」
「那好,」董阡陌微笑道,「那二姐去跟太后說,你看見她的鳥蛋碎了,還看見宮女把地上的蛋漿收集起來,澄在一個碧玉碗裏。你說肚子餓了,想跟太后討來吃。」
董萱瑩睜大眼睛,喘氣道:「你這死丫頭,你瘋了不成?」
董阡陌笑道:「沒有瘋,只是想吃清蒸蛋羹。」
董萱瑩堅決點頭道:「你果然瘋了,我現在正同一個瘋子講話。」
董阡陌道:「你這樣說,我自有辦法開釋罪名你不想去說,那我也愛莫能助,到時只能在一旁乾瞪眼,瞧着王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踩到你吐血才罷休。」
董萱瑩聽這樣說,心裏害怕,可還是不想照董阡陌說的做。
正自猶豫間,她們站的那扇窗戶從裏面打開了,開窗的是太后近身的喬女官,而太后與韋棋畫就在隔壁的正殿中。
喬女官納悶地問:「兩位董小姐怎麼站在這裏說話?難怪我老覺得嚶嚶嗡嗡的聲音,原來是你們哪?」又低聲責備道,「小姐進宮之前,難道沒有教習嬤嬤教你們宮裏的規矩?在念祥宮裏,可不興這樣語笑喧譁的,你們的私房話應該止於宮牆之外。」
董阡陌看向喬女官,恬淡一笑道:「並不是什麼私房話,而是剛才在念祥宮裏瞧見的趣事,從來沒見過,才忍不住拉着姐姐多議論了幾句。」
喬女官問:「什麼趣事?憑是什麼新鮮趣事,也不能私下議論。」
董阡陌抿嘴笑道:「喬姑姑你附耳過來,我講給你聽,否則失去了新鮮彩頭,就不好玩兒了!」
隔着一道窗,喬女官狐疑地眯眼,重新審視這個神情天真的董家小姐,見她一雙眼瞳黑鑽一般,湛然有神,唇邊帶着一點俏皮的笑意。
在太后坐鎮的念祥宮中這樣言辭大膽,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喬女官往前一湊,道:「說吧。」
董阡陌對着她的耳朵,櫻唇微動,講了一句話。董萱瑩努力去聽,卻沒聽到。
然後就見喬女官的面色變幻,旋即轉身,快步走入殿中,打斷了太后與王妃的知心談話,迅速稟了一句什麼話。
因為離得太遠,董萱瑩還是沒聽清楚,心裏一下急了,猛推了董阡陌一把,焦急地問:「你到底在耍什麼花招?你想找死,可別拉我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