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為誰賣命(1 / 1)
營帳之內。
李文綱還在對剛才射箭的事情憤憤不平。
「我明明瞄準了靶心,怎會飛到那兵士頭上去?定是那弓不准!」
周正一邊為其斟酒,一邊道:「對對對,回頭我再讓工匠們重新矯正一下。」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李文綱更覺火大,他說道:「還有你的那把弓,為何力道那般沉重?本相本相唉!」
周正一臉憋笑的模樣。
馮程則擺手道:「哎呀,早就讓你回來,你偏要逞能,現在好了,丟人丟大了!還連帶上了朝廷的同僚!」
李文綱似是吃了火藥一般,一點就着,他怒道:「還不是你胡亂說什麼官越大,箭射的越好,我這才演示一番,誰知誰知竟會如此啊!」
說到這,李文綱氣的全身都抖動了一下。
剛才射箭的時候,李文綱先是用周正的那把弓射了一下,結果弓弦都拉不開。
周正見狀趕忙挑了一把初學者的輕弓送了過來。這次李文綱倒是拉開了,不過連射三箭,連上靶的都沒有,還差點射中一旁看熱鬧的兵丁。
第四箭倒是射中了,只可惜因為力道太輕,結果撞到靶上後直接落到了地上。
這下李文綱再也沒臉繼續射了,直接將弓箭一丟,扭頭回了營帳。
兵士們也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為了防止他們再鬧事,周正則直接讓他們全都去修整房屋去了。
而營帳之內,等李文綱情緒稍微緩和些許後,馮程直接挑起了話題,不再在這件事上停留。
「李相聽說,朝廷已經派了使者去遼國議和。」
談到國事,李文綱迅速的收斂了心神,他說道:「不錯,朝中雖然有些官員主戰,但那些世家大族所培養出來的官員卻是多加掣肘,再加上國庫也較為空虛,所以陛下便派遣禮部侍郎黃會之出使北遼,希望能夠議和。」
馮程聽完神色一黯,他搖頭道:「未戰先議和,實乃下策。」
「北遼的野心絕對不止吞併燕國,我大乾才是他們的嘴中目標,不從我大乾身上剜塊肉來,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大乾想要求和,首先便是要亮出拳頭,告訴他們我們大乾也不是好惹的,不然只會讓他們覺得我們軟弱可欺。」
李文綱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說道:「所以我才來北境巡視邊防,只是唉,一言難盡啊!」
馮程兵部尚書當了多年,對邊境防務更是了如指掌,這裏的各級軍官,無有不貪者,喝兵血、吃空額更是家常便飯。
若不是他將林業提拔起來坐鎮鎮北關,估計北遼早就南下劫掠了。
當然,他也曾想過改革,但在京城的個人力量,想要抗衡盤根錯節的地方勢力,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從戰略上進行彌補,削弱燕國的國力。
只可惜,削弱的太過火了,讓北遼有機可乘,一舉將燕國滅掉了。
喝了口酒,馮程道:「總歸是要打一仗,不打不可能議和,不過北遼應該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我想他們應該會試探性的進攻幾次。」
「如果佔到便宜了,他們便會變本加厲,如果吃了虧,他們才會主動議和,然後再慢慢消化燕國的地盤和人口。」
李文綱連連點頭:「賢弟說的極是,你此時若仍是兵部尚書坐鎮中樞,我也不至於跑到這來,和那些兵痞們扯皮打交道。」
說到這,李文綱看向周正道:「不過,你這個女婿倒是不錯,短短一個多月,便將這白溝屯經營成這般模樣!」
「而且,還剿滅了好幾股山匪惡霸,就連刑部通緝了數年的黑煞虎楊不通也被他砍去了腦袋。」
「我已經向朝廷替他請功了,他這年紀升官估計不至於,但嘉獎一番是肯定的。」
聞言,周正躬身道:「謝相國大人!」
李文綱連連擺手:「唉!殺楊不通是你的功勞,我只是秉公上報罷了,何談什麼謝字,倒是我有件事,需要請你幫幫忙!」
周正對這個提拔自己的相國大人也十分感激,聽到他說要幫忙,周正忙道:「相國大人有什麼事直說便是,我定全力以赴。」
李文綱笑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這段時間,我不是一直在整理軍屯事務嘛,可有收效的軍屯,除了你這個白溝屯余者皆不值一提。」
「所以我便想找個時間,將你這幾百人拉到鎮北關演練一番,讓這些人看看,學習學習,也算是有個榜樣。」
周正聞言倒是也沒多想,當即便答應道:「這有何難?李相定個時間,我定率軍趕到,不過雁盪山上時不時還有土匪襲擾,所以我想只帶一半人前去,不知可否?」
「當然可以!一半人也不少了。」李文綱又斟酌了片刻,隨後道:「七日之後怎麼樣?你帶一半人去,若是演練得當,我差人送你二十杆火銃。」
雖說對大乾的火器持懷疑態度,但有白送的,周正又豈有拒絕之理,他忙道:「如此,便多謝相國大人了!」
李文綱笑着點了點頭。
馮程只是在一旁看着,並未插嘴,等二人商定之後,他才感慨道:「鎮北關下轄二十八個軍屯,如果這些軍屯能有開國時的戰力,北遼又怎敢有南下之心。」
李文綱苦笑一聲道:「如今說這些也是無用,趁還在這,你還是先幫我籌謀一下,該怎麼打一打北遼的囂張氣焰吧!」
二人從白晌一直談到了天黑,仍是意猶未盡。
周正就在一旁聽着,並未發表什麼意見。
作為士兵,他的視角還太過狹隘,很多時候無法理解這些真正上位者的戰略目的。
當送走李文綱之後,馮程看向周正,有些憂愁道:「李相調你去鎮北關演練,怕是要重用於你了!」
周正挑眉:「重用我?他要讓我同遼人交戰?」
馮程點了點頭:「對,不然,他也不會特意過來找你說此事,看着吧,一個月之內,如果朝廷提升你的職務,或者給你什麼封賞,那便會將你還有你的這些兵卒調去鎮北關。」
「如果超過一個月沒動靜,那便說明已經和北遼議和了,你便還能呆在這訓練兵卒!」
此話一出,周正心中略顯忐忑。
上一世雖說他也上過戰場,廝殺過,甚至可以說為國家賣過命。
但當時的心境完全不同。
雖說不讓開槍,都是冷兵器作戰,負傷乃至陣亡的幾率很大,但當時他的背後有國家和人民兜底。
傷了,有醫院治療,殘了,有殘疾補貼,一輩子國家管了。
死了,更是什麼都不用管,父母國家養老,烈士之家的牌子往那一立,當官的見了都不敢亂來。
可在大乾就完全不一樣了,負傷了,以現在的醫療條件,怕是難以治好,若是殘了,那和死了也沒啥區別。
若真死了,撫恤金能不能發到家人手裏都不知道。
總之一句話,沒保障,不敢賣命。
如果國家真是百廢待興,一窮二白,那憑藉着家國情懷,周正也不吝惜自己這百十斤的身子。
但偏偏現在的情況是,皇帝昏庸無道,官員富豪們,奢靡成性,四處搜刮民脂民膏,平頭老百姓們吃不飽穿不暖,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為這種朝廷賣命,實在有些不值得。
見周正臉色似乎有些異狀,馮程問道:「怎麼?怕了?」
周正搖頭:「不怕,只是覺得有些不值,那些士紳們在京中安然享樂,連軍餉軍糧都無法供應充足,我等卻要為了保護他們而豁出去性命。」
「說句難聽的,真應該讓這些遼人殺到京城,將那些士紳們屠戮一空,之後,我再扯虎皮做大旗,將那些遼人趕盡殺絕!」
聽到這話,馮程臉色微變,他左右看了看,見沒有第三人聽到後,嚴肅的說道:「你這想法很是危險。」
「雖說朝廷有些人很不像話,但好官也不少。」
「況且,北遼真要是南下劫掠,受苦最多的還是平民百姓,那些士紳們搖頭一變還能繼續給遼人當差。」
「所以,你還是要聽從朝廷的調令,萬不可為了一己私憤,而壞了國家大事,害了黎民百姓!」
見老丈人如此嚴肅的訓斥,周正笑了笑說道:「岳父大人,只是些許抱怨罷了,放心,如果北遼真敢南下,我定會和這些人周旋到底!」
馮程聞言長舒了一口氣:「唉!刀槍無眼,你是我的女婿,我既希望你能為國盡忠,又希望你能安然無恙的照顧舒兒。」
「可自古以來,忠孝便兩難全,更何況兒女私情呢,所以好好干吧,和北遼的戰事,我會儘量想辦法的。」
雖說馮程已經被貶謫,但很多時候,他說話,或者說提的建議,依舊是很有用的。
周正點了點頭,然後道:「對了岳父大人,咱們先回家吧,岳母和舒兒雲兒,應該都等很久了吧!」
「嗯!走吧!」說着馮程便要離去。
就在這時,姜武走上前來問道:「屯長,今日大考的事情,是不是要了解一下?」
「什麼事?」周正皺眉。
姜武道:「第三輪不是都沒寫出來嘛,那排名怎麼算?都不算分嗎?」
聽到這話,周正又覺氣不打一處來。
「算什麼分,連帶着之前兩輪也全都留着,等下次大考的時候,若是合格再兩次一起獎勵,若是再寫不出來,杖責翻倍。」
「啊!哦!」姜武應了一聲便要離去。
這時,馮程道;「兄台留步。」
姜武止步回頭:「尚書大人有何吩咐?」
馮程並未計較稱呼,而是笑道:「既然獎勵推遲到下一輪,依我看,這次的杖責是不是也能推遲到下一輪。」
「反正你的意思也只是讓他們記住,而非真正要打他們,不是嗎?」
周正聞言長出了一口氣道:「嗯,既然如此,那這次的杖責也推到下一輪大考吧!」
姜武聞言立刻喜笑顏開:「好好好,我這就去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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