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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令一章:其罪當罰(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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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們也不管軍士攔阻,嘩的一聲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問:「兄弟,多說兩句成嗎?那仗到底打成什麼樣了?」

    那騎軍見智吩咐的快馬連騎令果然已引起城中軍民注意,勒停了馬,大家見這位不急着要走,這才靜下來仔細打量他,只見這傳令快騎一身與普通軍士不同的戎裝勁甲,肩上還裹着傷,大家都楞了楞,心說難道這仗真打的慘烈,連派回來傳令的人都負着傷?

    有名百姓疑惑道:「這位軍爺,羌族真被打跑了嗎?我們的軍士…都會回來吧?」

    「若海將軍!」有名軍士認出了這騎軍,吃了一驚,「怎麼連將軍你也回來傳令了?是不是…是不是兄弟們真的傷亡慘重…」

    「一萬人出征,前後共折了三百多位兄弟,算是傷亡慘重嗎?」若海淡淡反問了一句。

    「才三百多?」問話的軍士頓時滿臉喜色,忽想起自己這話似有些語病,忙乾咳幾聲掩飾。

    旁邊的人聽了卻都鬆了口氣,但大家又不禁想,一萬人出征,對手是七萬羌族,最後只折損了三百多人,一定是羌族在順州燒殺一陣後便離去,智王和羌族多半只是打了場追尾小仗,不過能奪回順州,這趟也算沒白跑。又有人理所當然的想到,一萬騎軍氣勢洶洶前去復仇,結果被羌人跑了,難怪先前兩名傳令一臉的晦氣。

    「若海將軍,我們有抓到羌族的活口嗎?只要抓到活口,不愁日後追不到羌人!」一名軍士用安慰的口氣問了一句,心裏卻在想,剛才那傳令說智王已經替大家抱了仇,他把話說的那麼滿,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大概羌人也至少折了幾千人,可那傳令說話時的口氣,總覺得有些抑鬱不樂。

    「活口嗎?不會有活口了。」若海笑了笑,抬高了聲音,慢慢道:「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什麼羌族了,七萬羌人,都被我們殺了。」

    「哦,都殺了…」問話的軍士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隨即機靈靈一個寒噤,「什麼?都殺了?」

    「是啊,四萬羌軍,三萬羌族平民,都殺了,一個也沒留下,這個仇,算是徹底報了。」若海點了點頭,又加重語氣說了一句:「可惜,這都是拓拔戰逼我們與羌族火併的連環毒計。」

    那軍士呆呆的往左右看了眼,見所有聽到若海說話的人臉上都擺着一副不敢相信耳中所聞的表情,一個個神情呆滯的看向若海;一萬騎軍,不過數日,竟能滅了七萬羌族,怎麼想都覺不可思議。

    但若海的神情卻象是在說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平靜如水,無需置疑。

    似是要印證若海的話,城門外又是一聲高喝,「報————!順州大捷!」又一名傳令騎軍快馬入城,入得城門,這快騎又拖長了聲音大喝一聲,「我軍大勝,七萬羌族——全滅!」

    只是,這刻意拖長的聲調,聽在耳中竟無甚一絲大勝報捷歡喜之調,喝聲亢長,全無起伏,倒有幾分輓歌哀悼之韻。

    城門下先是死寂般的沉靜,站滿人群的北門空無一人般安靜,夏末初秋的季節,又值日當正午時分,本該有幾分溫熱的暖洋洋,但在聽過這一消息後,卻讓人們覺得全身涼沁沁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那一絲驚懼和悸動,人群中才突然爆發出一陣陣短促的驚呼。

    「怎…怎麼可能?」那問話軍士的嗓子突然沙啞起來,「七萬羌族…全滅?」

    「有什麼不可能的?」若海淡淡的反問,「打仗嗎?便是如此,智王說了,敗者大敗,再無生機,勝者——永絕後患,所以,我們滅了羌人全族。」


    「不是說…這都是拓拔戰在搗鬼嗎?」這軍士結巴似的問,他問的正是每個人心裏的疑惑。

    「我們知道的太晚,已經收不住手了。」若海努力讓自己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顯着淡淡的平靜,這是智的吩咐,讓他說這番話時故意透出股漫不經心的味道,所以,若海儘量用很無所謂的口氣說着這使人聽之淡然,實則驚心動魄的消息,可他自知,這平靜之下如狂潮澎湃的,始終都是那個手纏紅絲巾的羌女身影翻來覆去,揮之不去。

    那道柔弱而不退一步的身影,婉轉劍下,而在他心頭掀起的澎湃,亦是此生難歇。

    問話的軍士雖還有滿腹疑問,卻連一個字都說不上來,而城下其餘守軍也一樣兢兢難言,這些軍士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這算是輝煌的戰果如此震驚?不但是這些軍士,起初的震驚和喧譁過後,百姓們也陷入了一種短暫的沉默中,他們用複雜的眼神看着若海和那名傳令快騎,臉上顯露着的不是迎接班師凱旋的興奮和激動,而是不加掩飾的慌亂和不忍;

    羌族攻破順州,又殺了幾千遼民,智出兵雪恨乃是理所當然之事,這幾日裏,幽州上下都在盼着智能替順州百姓狠狠報仇,可當他們真的聽到這個結果時,大家卻發現自己心裏竟提不起半點分享戰果的喜悅,只有也沒有人說得清,是不是因為這個結果本身已令他們驚怵,七萬羌人,亡族滅種!

    一個延綿數百年的的大部族,一朝之間就這樣絕跡於世?幽州軍民們心裏忽有了股莫名的憐憫,百姓們不會真的愚昧到要去同情敵人,也並非各個都有着悲天憫人的純良,當初聞羌族攻破順州的消息時,許多人忿忿然盼着智能把那些無端作惡的羌人殺個乾淨,但在今日由幾名傳令快騎口中證實順州之事是拓拔戰在搗鬼後,大家對羌族的恨意已在無形中減去了不少,可接踵而來的就是這個民族被他們的復仇生生從這世間抹去的消息。如果這都是拓拔戰的計策,那這些羌人是否死得太冤?

    即使真是要為死去的順州百姓復仇,這樣的結果又是不是太過?因為事先沒人想到,就連那些滿心憤慨的人也未想到,一萬鐵騎踏恨出征,竟然真的會帶回來這樣一個結果,無法想像,卷過順州的,是怎樣一場腥風血雨?

    人們總是很容易的會去妒忌那些比他們強大或者富足的人,也更容易對弱者生出一絲憐憫,羌族已滅,這份仇恨自然便已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對這弱者慘遭滅頂的同情,尤其是聽到七萬羌族中還有三萬平民,同為亂世百姓,不免都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這場殺孽,造大了!想不到那位看上去挺斯文清秀的智王,竟有這麼狠毒的手段。」大多數百姓心裏都在暗暗想着,只是不敢當着若海的面說來,只看這名回來傳令的將領在說出這一消息時,語氣平淡的仿佛是在說着毫不相干之事,大家便可想到這一場殺戮的冷漠無情,而導致這一場滅族殺戮的,就是那位被公主殿下倚為復國基石的智王。

    雖然智在幽州兩戰中全滅來犯的黑甲騎軍,但在百姓看來,那些都是死不足惜的亂臣賊子,可他們不敢接受,智竟能冷酷到連平民百姓都能視如草芥的殺去。

    無形中,百姓們的心底深處都對智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畏懼,若說從前對這清理吏治,屢退叛軍的少年是敬多與畏,那現在他們心裏就只剩下了對這少年的畏懼,仿佛有靈光閃過,大家又幾乎是同時想到;

    「公主早猜到是拓拔戰在幕後搗鬼…」

    「公主並不同意智王出兵…」

    如果是這樣,那智王這次出征不但師出無名,還會給公主惹下禍來,屠殺平民,滅人舉族,這種事情豈能在明君治下發生?

    「智王,這就是你的目的嗎?」看着百姓們臉上的畏懼,若海暗嘆了口氣,動用緊急時方能用的快馬連騎令,將順州一戰的結果循序漸進的告知城中百姓,這些都是智的吩咐,可就如從前一樣,這一次,若海也同樣猜不到智為什麼要這樣做,據他所知,智還安排了幾隊軍士隨後進城,他們的任務更是匪夷所思,進城後各自找處酒樓,借着喝酒,把和羌人交戰的情形向城中軍民說出,智還交代那幾隊軍士,一定要把羌族的頑強和悲壯着重說出。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只見隨後進城的那名傳令也在搖頭苦笑,兩人目光相視,苦笑愈濃,都不再說什麼,一齊催馬往城中奔去。

    「這場殺孽,造大了!」城門前,終於有人忍不住嘆出了聲,聲音不大,卻正好傳入了兩人耳中。

    那名傳令的背影很明顯的一僵,慢慢勒住了馬,似乎想回頭爭辯幾句,若海伸手拉住了他的韁繩,低聲道:「算了,沒什麼好辨的,百姓們原也沒有說錯,這次的殺孽,確實造大了。」

    那傳令僵直的身子軟了下來,沉默着,搖了搖頭,「是啊,這場殺孽,造大了…」他放棄了爭辯,抖了抖韁繩,跟着若海直奔太守府。

    「智王啊,你是真的不在乎人言可畏嗎?」滿臉苦笑的還有一直立在人群中的梁正英,見若海兩人入城,他也不再耽擱,讓一名軍士牽過坐騎,翻身上馬,緊跟着趕往太守府,「公主殿下,所有的惡果,智王已替您承擔,該怎麼把拓拔戰的毒計反轉為一次讓您握取人心的契機,智王也已是替您佈置妥當,只不過,您真的能夠狠下心踩着智王的名聲達到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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